在这大青山上,卢向东虽然是个外乡人,但不只是尖沟村,就连平沟、长沟这两个村,他都十分受欢迎。一路上,不停地有村民和他打招呼:“卢支书,好久没见到你了。”“卢支书,我家二小子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什么时候你把他收到苗圃去。”“卢主任,我家的宅基地啥时候能批下来?”“卢支书,停下来喝口水再走吧。”
当然,也有那不通世故的,全然不顾村支书唐勇阴鸷的眼神,只管嚷嚷道:“卢支书,尖沟村的帽子已经摘掉了,你什么时候调我们平沟村来,摘摘我们平沟村的帽子?”
戴帽子是村民们对落后村的一种形象说法。大青山道路艰难,山上的几个村经济条件都比较落后,最关键的一点就在于每年的提留统筹款总是收不上来,所以被乡里面定为了落后村庄。其实,村民当中确实有刁钻刻薄的,但绝大多数村民仍然十分淳朴,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谁也不敢不交皇粮国税。只是对大多数村民来说,家里有了自留地,想要填饱肚子不成问题,但再想找几个闲钱,那就太难了。
过去,在三个村当中,尖沟村最穷。但是自从卢向东到了尖沟村以后,短短一年的功夫,无论是村集体还是村民个人,腰包都逐渐鼓了起来。村里的钱主要有三个来源,一是全村两百多个青年在双湖绢纺厂做工,有固定的工资收入;二是另有一部分劳力在青山公司上班,也有固定的工资收入;三是青山公司每个季度都会进行一定的分红,村集体和全体村民都有收益。下面这两个村的村民也知道这三个来源都和卢向东有关系,自然分外眼热,恨不得立刻把卢向东这个大能人拉到自己村里。
卢向东早已变得沉稳了许多,要么说几句客套话,要么就打个哈哈随便应付道:“大家放心,省道马上就修到这里,还愁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吗?”
听卢向东提起省道,一直缩在角落里的唐勇掐灭了手中的香烟,迎了过来:“卢支书,省道从大青山经过,占了好多田土。听说你跟省交通厅那边挺熟的,能不能跟他们说说,给咱们几个村多补偿一些?”
田土早就承包到户,省道占用了田土,补偿金也应该发放给相关的村民,村集体并没有多少收益。不过,要跟村民打交道就绕不开村两委会,而一些工程队也乐意直接跟两委会打交道。很显然,唐勇已经把主意打到了补偿金上。其实这也怪不得他,毕竟村里太穷,村集体欠下了一屁股债,就连村干部的误工补贴都好几年没发了。
卢向东当然明白他的想法,却也不肯接他的茬,只是笑道:“我一个小小的乡干部,连省交通厅的大门都不知道怎么开,哪里说得上话。这件事,你得去找乡里。”
唐勇却不肯相信,连声道:“卢支书,你就别骗我了,我都知道了,你跟省里来的那个负责修路的大干部,好得跟一条裤子似的。反正我不管,到时你们尖沟村怎么弄,我们平沟村就怎么弄,你可别想撇开我们单干。”
卢向东哈哈笑道:“这好办,到时候欢迎你到尖沟村来参观。”
他心里却默默地想到,只怕你到时候要后悔。因为他早有打算,省道占用田土的补偿金,村里面不截留一分钱,全部分到村民手中,这也是他今天上山要跟黄同山他们讨论的事项之一。
…
如今的尖沟村早已经大变样,不仅尖沟小学翻建一新,就连村部也换成了两层砖瓦小楼。每个村干部都有了自己独立的办公室,购置了办公桌椅,还有一间大会议室。听说卢向东要来开会,黄同山大早就赶过来把会议室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泡了几杯热茶。
翻修村部的想法不是卢向东提出来的,但他也没有表示反对,毕竟一个比较好的村部也是这个村子有实力的表现。坐在会议室的长条凳上,喝着黄同山刚刚泡好的热茶,卢向东宣布了第一件事,提高村干部的误工补贴。
过去,村干部的误工补贴是每个月五十元,村民小组组长则没有误工补贴。而卢向东提出,把村干部的误工补贴提到每个月一百元,村民小组长每个月也发放五十元的误工补贴。这个标准对每个村干部来说都是有利的,自然获得了一致通过。
这样做和乡里规定的标准有所冲突,但卢向东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长期不在村里工作,许多事情就要靠这些村干部来完成。不给村干部们一点甜头,谁会真心帮他办事?当然,这也是因为尖沟村村集体有了钱,卢向东才敢开这个口子。
第二件事则是扩充村干部队伍。除了卢向东自己,包括黄同山在内,另外四名村干部都是身兼数职,卢向东的意思,是把他们的兼职都让出来,由全体村民另外选出一部分人担任村干部。过去,因为村集体没有钱,不得已才采取兼职的办法,也减少开支。现在,村里有了钱,兼职就意味着权力。卢向东知道这一条改变有点难,所以,在宣布以后,他就等着大家提出反对意见。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黄同山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吱声。
卢向东可不相信他们会没有想法,不由笑道:“好长时间没有上山,怎么,大家都和我生分了?没事,有意见就提嘛。”
龚连眨巴了两下眼睛,小心翼翼地说道:“卢支书,他们都说你有县委书记和县长这两个大靠山,青山乡早晚要由你来当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们没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