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衿笑了笑,“老板这次不漫天喊价了?”
光头胖男人摸了摸脑门,冻得脖子直往里缩,笑呵呵道:“叶小姐这样的行家我可瞒不过去,您以后要什么花儿尽管跟我支会一声儿,我可以送到您店里去。”
“嗯,等春天到了有好看的杜鹃花给我留一盆。”叶子衿付过钱后抱起水仙出了花市。
没走几步,便听见身后有人唤她的名字。
“子衿。”
一个低沉而温和的声音远远地飘来,叶子衿回首,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心里蓦地淌出一股暖流,恍然如昔日,她与他在此相遇……
那时的她还是个穿着男装戴着破毡帽的卖报假小子,为了买一盆水仙意外卷入帮会的枪战中,死里逃生。而那时的孟昊翔留给她的只是一个模糊的侧脸和决然坚毅的背影……
“沿这条巷子出去,不要回头。”
他的声音是那样波澜不惊却又铿然有力,仿佛平静的水面蕴藏了惊涛骇浪的力量。叶子衿站在路口,怔怔地看着朝她大步走来的男人,辉谀悄辍
孟昊翔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在傻笑什么?”
叶子衿回过神来,避开他的目光,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孟昊翔指了指她手里的水仙,“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
叶子衿见他两手空空,问道:“那你怎么没买花?”
孟昊翔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淡淡道:“其实我刚才去店里找你,小月说你去了花市。今天是我娘的祭日,你能帮我挑几枝花吗?”
叶子衿心中一颤,嗯了一声,默默地跟着孟昊翔身后走。
每年这个时候的花市都热闹非凡,叶子衿此刻心里却是静悄悄的,原本过年的喜庆气氛夹杂了几分淡淡的忧伤。想必过去的他每年也是在这种煎熬孤独中度过,团聚的日子却硬生生与亲人生离死别。
叶子衿走快几步走到孟昊翔身边,与他并排走着,手指有意无意地轻轻碰了碰他的手,她深吸一口气,呵出一片白气,然后一点一点,缓缓地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很温暖,她的手一到了冬天就凉得像块冰,握住的那一刻,心跳漏了几拍,指尖的冰雪仿佛被融化,一直暖到心尖。
孟昊翔略微一低头看了一眼叶子衿,唇角浮起一丝笑,叶子衿脸上红扑扑的,故作什么也不知地紧了紧围巾。二人十指相扣,温暖着彼此的手和心。
这个时节的菊花已经很少见了,叶子衿陪孟昊翔走了几个摊位才买到几束杭白菊。花瓣洁白如玉,清香里带着一丝苦味,一如对亲人的思念和缅怀。
孟昊翔捧着菊花走着,忽然问叶子衿道:“那时你怎么敢扔枪给我,你难道不怕死吗?”
叶子衿笑了笑,“我当然怕,当时真是吓死我了,扔枪给你纯属是被吓糊涂了。”
“真的?我怎么看你当时还清醒得很,叫你把手里水仙给我还犹豫半天。”孟昊翔回想起叶子衿蓬头散发的狼狈样子,觉得十分有趣。
叶子衿眉眼里透出雀跃的光来,道:“那盆水仙要三十八个小洋哩,我存了一个礼拜的钱,你说扔就扔了。对了,我还没问你,当时你拿了枪过后明明可以自己跑的,为什么又滚到我这边来了?”
孟昊翔认真地想了想,眼里泛着同情,道:“看你当时太可怜了,缩在墙角像只流浪猫一样,我一时动了恻隐之心。”
“难道就没动其他什么心?”叶子衿不甘心地追问道。
孟昊翔拿花扫了扫她的脸颊,笑道:“别忘了你当时穿的是男装,我还不至于……咳咳,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否则也不会爱上你了……”
“孟昊翔!”叶子衿气得跺脚。
还没等她发作孟昊翔就抢先跑了几步,见她站在原地不动,笑了笑,道:“走吧,我愿意包饺子向你谢罪。”
叶子衿这才挪动脚步朝她走去。
叶子衿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大衣,领子高高竖起,脖颈处围了一条海棠红的围巾,托着一张白皙清秀的鹅蛋脸,明眸朱唇,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整个人就像她怀中的水仙一样沉静无瑕。
孟昊翔微怔,恍然如往昔,在她的帽子滑落的那一刻,他的心早已被攫住,她留给他的是一双澄澈如水的眼睛和萦绕心头的一脉清香......
重新牵起她的手,二人相视一笑。岁月无声,伊人如初。
又逢除夕,自从子峥走后,叶子衿的家里头一回这么热闹。
小月和贺嫂做了两大碗饺子馅儿,小武帮着和面烧水。叶子衿还叫上了小虾和秦奶奶一起,一群人围坐在桌前包饺子。秦奶奶是地道的上海人,坚持要自己张罗八宝饭和春卷,小虾和汪新雨成了小帮厨,众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这时有人敲门,叶子衿去开门,孟昊翔提了两壶酒和点心糖果走进来。叶子衿刚要去帮他摘下羊皮手套,孟昊翔轻轻推开她的手,笑道:“我手凉,你不要碰到,自己进屋暖着。”
叶子衿接过他手上的东西放下,二人一起进来,贺嫂便打趣道:“还真是会疼媳妇了,没白养你这么多年。”
孟昊翔脱了手套大衣,他这一身毛料马甲衬衫西服的派头与朴素房间的格调极为不搭,他却十分自然地去盥洗台洗了手,然后挽起袖子走到桌边,笑道:“我也来帮大家包饺子。”
贺嫂“哎哟”一声,道:“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你可还从来没帮我包过馄饨哩,看来还是媳妇儿家的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