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长平”二字的时候,萧远的眉间微不可查的蹙了蹙——说实在的,哪怕是他也在长平公主身上吃过不少苦头。
长平公主乃是帝后嫡女,因着皇帝娇宠,既任性又跋扈,可算是个真正的混世魔星。满宫上下,她唯一有所畏的也不过是皇后和太子罢了。对于“觊觎太子哥哥位置,抢走父皇宠爱”的萧远,她自然是又恨又恼,故而一闲下来就会想着法子给萧远添堵。她的手段自然是简单粗暴的惨不忍睹,偏偏萧远还不能揭穿或是回击——因为有皇帝在后头看着。
皇帝的心思再清楚不过了:他目下最关心的就是萧远日后对郑皇后、长平公主乃至郑家的态度。正如前朝汉景帝试探时候栗姬说的“百岁后,善视之”一样,只不过皇帝的心思表达的更隐晦一些,萧远也比栗姬更聪明一点。所以,皇帝总是会故意借着郑老夫人寿辰这样各种各样的借口来考量萧远对郑家的态度,也刻意纵容着长平公主的“淘气”来考验萧远。
正因为发现了皇帝这样的心思,萧远只得忍下那些气,顺着皇帝的心思去亲近郑家、宽待长平公主。只不过,偶尔想想他又觉得有趣可笑:皇帝想必是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只以为自己最聪明或是所有人必要顺着他的心意,却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早就被人看穿。
物极必反,事极则变,这才是千古不易之理。
有两个孝顺儿子在边上,你一言我一语,汝阳王妃兴致越发的好了,不知不觉便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待她倦了,便准备端起茶令左右送客。
萧远这时候却恰好的插了一句:“今日本是两位表妹初来王府,倒是叫我和兄长给搅和了。若此时回去未免无趣,不若令人带你们去园子里逛一逛?”
王妃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因着儿子对堂妹一家有些轻忽了,于是颔首道:“还是阿远细心。你们难得来一趟,总是要尽兴才是。如今正是春日,在王府的院子里逛一逛,也算没有白来一趟。”
裴锦华闻言不由得抚了抚掌,转头和沈采薇以及沈采蘅笑道:“是了,姑姑志趣高雅、品味独特,王府的花园经了姑姑的收拾,早已是京中一绝。这一回,你们可是有眼福了。”她一向得王妃疼爱,这时候叫起“姑姑”来更显出一份亲昵来。
王妃亦是很受用她的亲近,抬手抚了抚她的头顶,调侃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这回就由你带两位表妹去逛逛吧。”
一般来说,招待客人的一般都是家中的女主人,裴锦华一贯从容的面上不禁微微显出一点红色来。
萧远和世子倒是不好跟着她们一起去,只是笑笑就起身回前院去了。裴氏先前在裴家早就经了不少事,这会儿也有些累了,便摆摆手:“我就不和她们小姑娘去了,先回去歇一歇,下回再看便是了。”
王妃抬眼看她,面上微有笑意:“我让人备车送你回去。”这也算是一种态度,叫沈家那些人知道裴氏在她心中的地位,不敢轻忽。
裴氏并不不推却,反而毫不见外的上来抱住王妃的手臂,笑盈盈的:“我就知道大姐姐疼我。”
王妃唇角微翘,却把她的手给拉开了:“多大的人了,这般模样,可不是要叫人笑话?”她想起少时旧事,不免起了点复杂心绪,熟练的伸手替裴氏理了理衣领,无奈道,“我就你一个妹妹,不疼你疼谁。”
边上的人倒是不知容若冰雪的王妃能说出这般“肉麻”的话来,不觉尴尬的低了头。
等到几人出了院子,裴芳华方才笑着感叹道:“我早就听说两位姑姑感情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裴锦华性子周到些,拍了拍小堂妹的肩头,玩笑似的提点她道:“哪儿来的胆子,竟敢背后编排长辈?”
裴芳华撅起嘴,不吭声了,只是小胖手却还是小心翼翼的搭上去拉一拉裴锦华的袖子,一下又一下的,可爱的不得了。
裴锦华亦是有些撑不住,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即便板起脸正经的往边上指了指:“去那边看看吧,那边有个别名叫‘杨柳岸’。湖岸上种了桃树和柳树,一路走过去,颇有逸趣。再往里走正好可以过石桥去湖心亭坐一坐。”
沈采薇和沈采蘅都是第一回来,自是没有异议,故而她们一行人便往那杨柳岸走去。
那岸边果然交错的种着柳树和桃树,桃红柳绿彼此交错,真真是如画美景。沈采薇瞧着也十分有感觉,跟着在岸上左右绕着,正好有微风从湖面来,拂面而过,面上微凉,确实是惬意非常。
她跟着走了一段,后面忽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却见着个小丫头气喘吁吁的跑上来。
“沈二姑娘,沈太太那边有事要找你呢......”那丫头一身天水碧的衣裳,显是王妃院子里出来的人,礼了礼后便认真禀告道。
沈采薇心中忽而起了一点“果然如此”的念头,面上却分毫不露的转头和边上的人道:“想来是婶婶不放心,有事要交代我呢,我去去就回。”
沈采蘅嘟着嘴嘟囔了一句:“娘怎么总这样......”
裴锦华倒是挑眉笑了笑,打趣道:“那我们就在湖心亭那里等你。早听说二姑娘你琴艺高超,等会儿要是来迟了可要给我们弹一曲饱饱耳福才是。”
沈采薇只得点头:“自该罚曲一首。”
裴芳华亦是跟着道:“不行不行,还要罚酒一杯。”
几句话的功夫,她们倒是更添了几分亲近。沈采薇不由含笑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