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裴赫新收了弟子,几个师兄弟分别见过,裴越和沈怀景也跟着小聚喝了几杯。沈怀景到底人小不胜酒力,喝到最后,酒劲上来便只好由裴越扶着送回沈家。
裴氏只得这么一个儿子,最是疼爱不过,眼见着他醉的走不稳,连忙抱在怀里揉了揉,又给他灌了几口温茶,直道:“怎么喝成这样?”
沈怀景伏在裴氏怀里,丰润的双颊醉红,笑嘻嘻的道:“我们三人一起作行酒令,我被罚了好几碗酒,多喝了些......”他抓着裴氏腰间的配饰,指尖摩擦着,说话的声音都是懒懒的。
裴氏伸手打了他几下,恨铁不成钢的:“叫你不用功,怎么九郎就无事,偏只有你喝成这样?尽是折腾我,真真是我命里的孽障.....”她说了几句,便又心疼上了,不免怪起了裴赫,“大哥也是的,你们小孩子家家的,怎么就叫吃酒了,还是那么一碗碗的。”
裴越不免尴尬,还是恭敬的道:“只是偶尔得乐罢了,姑姑还请宽心,下次定会小心些。”
裴氏叹了口气,伸手从丫头手里拿起拧干的帕子替沈怀景擦了擦额上的汗,闲话道:“二娘和三娘这会儿也正在烹茶赌书呢。输了就斟茶服输或是抚琴写字,又可试一试茶艺,比你们啊,文雅十倍。”
“娘怎么拿这个比?”沈怀景醉的晕晕的,只是张着一双眼睛看着裴氏。
裴氏被儿子看得心软,声音也缓了下来,只得伸手拍了拍他:“好了好了,不说你了。你且闭一闭眼,等会儿叫人给你擦面,喝点儿醒酒汤,自个回去睡。”说着又和裴越说话,“你表弟这个年纪了还这般孩子气,真是愁死人了,倒是劳烦九郎你平素照顾了。你也不是外人,姑姑今日就不送你了,早些回去,莫要叫你爹爹担心。”
“是。”裴越躬身礼了礼,然后才缓步退了出去。只是出了房门却忽而听到琴声悠然响起,犹如玉珠滚落银盘,清脆脆的,曲调悠扬,犹如清风拂过云端,树梢落下花瓣,叫人的心都动了动。
裴越心里和明镜似的,知道这会儿弹琴的必是沈二娘沈采薇。他已经许久未曾来过沈家,此时忽闻琴声,便觉得心底也仿佛被那琴声轻轻一拨,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心中一动便想着:她们赌书,二娘怎么倒是输了?这样的念头一转,脚步也跟着顿了顿,不自觉的往边上走了一会儿,转了个角儿,立在树下看着此时正在院子西边摆宴的三个少女。她们都是一般年纪,穿着颜色亮丽的衣裳坐在一起的时候便是春光都明媚了许多。
沈采薇这会儿就坐在正中间,正低头在抚琴,十指纤长白皙犹如水葱一般。她穿了一身湖蓝色斜襟缠枝玉兰的袄子,领口处鹅黄粉白的玉兰花绣的鲜妍如生,那一抹蓝色更显她皓肤如玉,盈盈映光。
只这么一眼,裴越便再也移不开目光,边上穿着粉衣的沈采蘅和另一个穿着紫衣裳的陌生姑娘都被他略过,耳边的琴声也仿佛渐渐的淡去,只是有些发怔的看着沈采薇。
她今日侧边梳了倭坠髻,边上梳了辫子,细细的垂下来。发髻插了一支缀着明珠的凤头簪子,边上还有蓝色蝴蝶样式的发饰点缀,耳边的碧玉坠子微微摇着,仿佛都要流出水光来。
她想来心情极好,勾了勾指尖,那流水似的琴声忽而跳动起来,就像是鸟雀在枝头扑腾,欢快活泼,说不出的自在。她自个儿也弹着弹着就笑了,面上的一对梨涡浅浅的,乌黑的眼眸就像是会说话似的,明光灼灼,胜了一切言语。
裴越依稀忆起当初初见之时被自己讥诮是“丑八怪”的小女孩,如今再见却觉得恍如经年,明眸皓齿,顾盼嫣然,早有几分美人姿仪。他迟疑片刻,深深的往那个方向望了一眼,还是转身走了——当时还年少,自然没有顾忌,只是如今年纪既长,确是要知道避嫌了。
裴越来也悄悄去也悄悄,沈采薇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正好弹完琴,稍平心绪立刻就转身去拉沈采蘅:“我是认罚了,你可别耍赖,先说说你那句是那里来的?”
适才沈采蘅说了一句“略知孔子三分礼,不犯萧何六尺条”,沈采薇不知出处,只得认了罚,弹了一段儿。
沈采蘅眨了眨水灵灵的眼:“谁说我耍赖了?”她穿着玫瑰粉垂袖束腰短比甲,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一朵俏生生的玫瑰花,娇声道,“敏柔姐姐,你也知道这出处对不对?”
袁敏柔戳一戳沈采蘅的面颊:“真是促狭嘴。你自个儿偷偷看了便是,偏还要拿来说......”她自个说着说着倒是先红了脸,双颊生晕,只好转头轻声细语的和沈采薇说话,“采薇你一心扑在书本上,怕是不知道的,她说的是牡丹亭呢。”
沈采薇僵了僵脸,赶忙拉了沈采蘅一把:“你怎么看起这个了?”说着又奇怪起来了,“家里也没有,你是哪里得来的书?”
牡丹亭的大名她自然是听过的。只是她在现代的时候看过许多狗血nuè_liàn黄很暴力的五十度灰也曾经慕名瞻仰一二,甚至还曾暗中旁观过同公司的女艺人和老板茶水间大战,牡丹亭对她来说简直是清新的小溪流,在现代的时候嫌它没味道,这会儿重头来过,知道闺誉重要自然也不再去碰。只是没想到,沈采蘅这丫头却悄悄看了起来。
沈采蘅嘟着嘴不说话,直到被沈采薇瞪了一眼,这才小小声的说道:“我托四郎去买的。”沈怀景因为要去裴赫处学习,常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