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夏冬正准备推门跑出去玩,就看到他哥和一个裹着破棉袄的人,站在自家门口呢。
夏秋摘掉手套,用大手拍了一下夏冬的脑门:“没礼貌,叫天天姐。”
“甜甜姐,不是我姐吗?可她也不是我姐啊……”“破棉袄”叫甜甜?还是个女的?
小毛对着夏冬眨了眨滴溜溜的杏仁大眼。
夏冬好奇了,也不出去玩了,尾随着夏秋和李天天的后面,进了屋。
没人有功夫回答夏冬的问题,因为老太太已经坐在屋里炕上喊:“谁来啦?”
苏美丽瞪了眼老太太,真能装,都心里明白是谁来了。老太太越来越能整景了。
夏秋回头看了眼小毛,才带着这位大名叫做李天天的姑娘过了厨房,进了大屋。
老太太很热情:“呀,秋儿回来啦?呦,这就是那闺女吧?老头子?家来人了。”
老太太心里嘀咕,这姑娘家穿得咋这么破,她这个老太太都没造得那么惨。唉!可怜见的,看样真是穷得叮当烂响了。
夏老头靠坐在小屋炕墙上,“嗯”了一声,慢慢挪动着下地。
夏秋瞅了眼苏美丽的脸色:“娘,我爹呢?”
“去前头你王大爷家了,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吃饭了没?”
夏秋心里落了底。他娘看来还行,至少比他想象中要强点儿,他娘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管咋的是亲儿子,再不满意夏秋找对象的眼光吧,苏美丽这个当娘的,还是心疼大儿子顶着冒烟儿风雪天儿往回赶路的不易。
不过当苏美丽看到小毛那一身打扮,就觉得真是心头火压都压不住。那衣裳上面的补丁,真是够寒碜的了。
“你们进村儿碰到村儿里认识的人没?”
夏秋疑惑:“没有啊,进村儿就拐家了。咋的了?”
小毛眨了下黑溜溜的大眼睛……
夏秋露出了淡淡的笑,往后撤了一步,让李天天暴露在大家的眼前。介绍道:
“奶奶、娘,这位就是李天天,你们叫她小名就成,叫她小毛。”
夏老头拄着夏爱国给他做的拐杖。慢吞吞地一步一步挪了出来。
夏秋又赶紧给他爷爷介绍了一遍。
夏老头看着面前捂得严严实实的姑娘,点了点头。
小毛赶紧往下摘棉帽子、围脖、手套,一张笑脸就展示在夏家人面前了。只是平整的小短发,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别扭,主要是相貌和发型不搭。
老太太眼含探究。咋能是孤女呢?一张小圆脸,明明是福相啊!
老太太观完五官看耳垂,耳上缘圆形高于眉,耳垂低于鼻,心里满意、表情慈爱。心想:姑娘真俊啊!额头高、耳朵圆,纯正旺夫相啊。
心里叹气,她得再劝劝美丽啊,人的一生长着呢,三穷三富过到老,别看人家现在惨了点儿。将来谁说得准?
关键的是孩子们自己满意就行了呗,搅和也搅和不开的事儿,就别瞎和稀泥了……
夏老头表情未变,还是跟刚出屋时一样,丝毫没有什么笑脸。其实心里是更反感李天天这么个孙媳妇了,你说你挺大个丫头梳个小子头发,不吉利。
七十年代的农村大姑娘,基本都是长长的大辫子,女人犯罪或者刚刑满释放出来的,才是短头发。所以也就难怪夏老头看着小毛的头发闹心了。
苏美丽心里寻思:什么姑娘这好那好的,男人啊,都这么不靠谱。她最稳重的儿子也那味儿,还不是看上了人家长的好看啦!
可苏美丽不得不承认。这个李天天真比十里八村的姑娘长得漂亮。就是头型看着别扭。
她跟夏老头一样的想法,只是心里多了点儿波动,猜测李天天估计是没爹没娘的原因,要不然谁家好好的姑娘造成这样……
“奶奶。”
老太太满意,娃自个相中,她就没那么多说道。隔辈儿亲隔辈儿亲。说的就是老太太这种奶奶心。
“爷、爷。”将将巴巴没被听出来结巴。
夏老头嫌弃小毛没工作。他从实际出发,认为俩孩子结婚了,将来秋儿毕业了指定得在城里安家,负担太重。
这样的孙媳妇,经济方面帮不上他孙子夏秋,可爱国两口子要都同意,他就决定自己别瞎掺和了,毕竟秋儿有自己的爹娘,他差了一辈儿呢。
不过夏老头终究心里不痛快,态度自然冷淡。
“大大大娘……”小毛心里快哭了,在家练习来着,这俩字练习了百十来遍了,可是怎么搞的啊,从下了火车就说不利索了,完了,大娘对她的印象一定很差了。
苏美丽被这一声叫的,头顶忽悠一下就似要冒了烟儿,她正脸色涨红要说点儿啥呢,要质问夏秋这就是你说的有点儿结巴?正巧夏爱国推门进了屋打断了她。
夏爱国进屋正拍打着裤腿上的雪呢,就看到一头短发但明显是个女孩子的小毛。
夏秋赶紧指给小毛介绍:“这是我爹。”
“大爷。”小毛自己叫完愣了一下。说得好顺溜啊……大家都叫得挺顺溜……可据说大娘才是最重要的……然而她“大娘”两字叫得最不利索。
夏爱国一张保持了几十年的严肃脸,在看到小毛时很给面子地笑了笑,以表示他的欢迎,进屋坐在炕边儿指使苏美丽:
“去给俩孩子弄口饭去吧。外面这大雪嚎天的,整点儿热乎的,让他们垫吧垫吧。”
苏美丽经夏爱国提醒,赶紧穿鞋下炕,准备抱点儿秸秆烧上火引火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