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扬起泪渍斑驳的脸,痴痴地盯着蒋德章那近在咫尺的手。
这只手,温润如玉,修长白皙,从未做过活计,是一双执笔写字的手!
可是这只手,如今却要落在她的脸上。
她已经没有了惧怕,心头只有麻木。
眼看着蒋德章那只手就要落到王氏的脸上,钱氏的眼中闪过得意的神色。
好你个王氏,让你跟个母夜叉一样发疯,看你以后还怎么有脸!
可是在蒋德章那只手堪堪地就要落在了王氏的脸上时,二门外的小厮忽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禀道,“太……太太,二老爷家的小姐回来了。”
生生地打断了蒋德章要落下去的耳光。
钱氏不悦地竖起两道细长的黑眉,沉声喝道:“这么慌张做什么?成何体统?”
光呵斥小厮,并没有欢喜地让人把蒋诗韵放进来的意思。
她心里懊悔地不行,这小厮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怎么就不会让门上的人把蒋诗韵那死蹄子给堵在大门外?
让她在外头折腾一夜,等明儿这府里上下都知道了,到时候看安国侯府还敢娶这样的人?
反正又不是她的闺女,就算是外头有人说,她也有本事让外人说不出她两个女儿的外话来。
她一个乡下来的,住进府里没几天,半夜里与人私通,关她这个大伯母什么事儿?
要怪只能怪她有个上不了台面的母亲!
可如今倒好,这小厮一嚷嚷王氏就知道了,她就算是想拦也拦不住了。
果然,王氏听了小厮的话,喜得一下子就从地上麻溜地爬起来,来不及地就往大门外跑。
钱氏忙对着小厮使了个眼色,又甩着帕子装作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连连拭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再不回来弟妹该把我给吃了。”
这话是冲着蒋德章说的,蒋德章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
自家婆娘不懂事,冲撞了大嫂不说,听见女儿回来连个礼数都没有,心里光剩下女儿了。
这样的人,怎么能把女儿教养好呢?
到时候就算是嫁入侯府,也会闹出笑话来。
他歉意地望一眼钱氏,摊手苦笑,“大嫂,您别跟王氏一般见识,往后,秀姑还得麻烦您多指点呢。”
这是把蒋诗韵托付给钱氏了。
钱氏听了暗自高兴,正好借机整治整治那小贱蹄子,最好让她嫁不成宋徽才好!
她一副善良的大嫂模样,连连摇头,“那怎么成?大侄女可是有父有母在身边的,我这个做大伯母的怎好插手?”
蒋德章见钱氏推脱,不由急了,上前一步真切地恳求着钱氏,“大嫂,王氏这样子您也看见了,秀姑跟在她身边能有个什么好?您出身名门,这事儿不拜托给您,我还能找谁?大嫂看在我和大哥亲兄弟的面儿上,就答应了吧?”
他言辞恳切,钱氏也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既如此,我就应下了。”
说完,又一脸地为难,“就怕,王氏有跟我闹腾!”
“大嫂放心,王氏那边儿有我呢。”蒋德章拍着胸脯把这事儿给定下了。
钱氏这才不紧不慢地扶着惠香的手往大门那儿走,“二弟,咱们快去看看大侄女吧,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儿?”
一副关切的样子,看在蒋德章眼里,大为感动。
大嫂真是贤良淑德的女人,大哥可真有福气啊。
他跟在钱氏身后慢慢地走着,就听前面的钱氏忽然回头对他问了句,“如今弟妹来了,二弟也该为蒋家延嗣香火了。”
钱氏身下有一子,正在岳阳书院读书。
大房一家,已经有后。二房至今才有一女,钱氏身为大嫂,这么说,外人看着,无不觉得她对小叔子关心备至。
蒋德章有些惭愧,垂下头恭敬地答道,“王氏自打生了秀姑之后伤了身子,怕是,不能有孕。”
“这样啊。”钱氏声音有些发凉,“不过既来了京里,这事儿我就少不得要为你操心了。今儿回钱府,听嫂子说她认得一个大夫,对妇人这块儿甚是擅长,等过两日闲了,我带王氏过去看看。”
钱氏娓娓道来,听得蒋德章几乎是热泪盈眶。大嫂连他子嗣的事儿都操到了心,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即喉头有些哽咽,勉强答道,“但凭大嫂吩咐!”
说着话,两人已经到了二门,迎面就见王氏拉着蒋诗韵的手走了进来。
钱氏忙疾走几步过去,挤到王氏身边,硬把蒋诗韵往自己怀里拉,“大侄女儿,你总算回来了,可急死大伯母了。”
说着,已是声泪俱下,“你说你一姑娘家,怎么好端端地就不见了呢?这,这万一出什么事儿,你叫大伯母可怎么活呀?”
蒋诗韵本来好不容易劝住了激动的王氏,这钱氏忽然来了这么一出,她一时惊讶地快反应不过来了。
刚才就听王氏絮絮叨叨地把钱氏怎么不开门还怎么辱骂她的话说了,再见钱氏这幅伤心欲绝跟死了亲娘的样子,她真的接受不了了。
丫的,这做戏做得也太辛苦了吧?
心里巴不得她在外头被人给强了败坏了名声才好,面子上却假惺惺地装出关心她的样子,她看得实在是想吐。
她好想一口喷到她脸上,大声喊一句“钱氏,你能不能再假点儿?”
可是她目前还不能和钱氏撕破脸,她还没赚到银子和王氏搬出去,只能先和钱氏虚以委蛇了。
既然钱氏会演戏,她也就陪着她演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