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了一股湿气,似下雾了一般。秋风阵阵,周围鸦雀无声。
苏妙和回香坐在亭子里,回香不说话,苏妙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脑袋一热把回香叫住了,让事情变得这么尴尬,她简直是没事找事,她刚才就应该直接和回香道晚安然后回去睡觉,或者说她就不应该出来,饿一饿又不会死掉,跑到陌生的地方找食物一点也不理智。
可是现在,不说话就回去是不行的,既然把人叫住了,她总要做点有意义的事才行。
夜空中,月亮冰凉冰凉的,让人鼻息发凉。
她下意识拉了拉衣领。
“冷吗?”回香突然开了口,淡声问。
苏妙没想到她会突然开口,吓了一跳,把头摇成拨浪鼓,讪讪笑道:
“不冷!不冷!”
顿了顿,她弯着眉眼,笑说:
“夫人给我讲讲阿味小时候的事吧?”
话题算是起了个头儿。
回香却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她淡声道:
“这个你可以去问阿味。”
苏妙碰了个软钉子,摸了摸鼻尖,干笑着说:
“我问过他,他不和我说。阿味小时候也不怎么说话吗,他跟我在一块儿时总是不说话,以前有好几次我还以为他睡着了。”
“不说。”回香终于回答了,顿了顿,轻声道,“他小时候最让人省心,不哭不闹,还是婴儿的时候吃饱了就睡,也不哭,夜里也不闹人,给我省了不少力气。因为他不常说话,最开始我还以为他不会说话,还担心他是不是哑巴。”
苏妙噗地笑了。
回香看了她一眼。
苏妙讪讪地摸了摸嘴唇。
“阿味和我说过,夫人生他的时候难产,有一段时间身子很不好。”
“嗯。”回香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那双漆黑如古井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波动。
“很辛苦呢。”苏妙说。
“没有。”回香依旧是淡淡的。
“……”苏妙又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搔了搔鼻尖,顿了顿,她慢声说,“阿味今天和我说,他说他在丰州时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回来,所以拿我参加厨王赛这件事打赌,若我输了,他就留在丰州;若我赢了,他就回梁都。我觉得其实他是想回梁都的,只是拿不定主意,就算我输了,他早晚也会回到梁都,因为在梁都有他牵挂着的。”
回香没有说话。
“其实跟他回了梁都之后,我觉得很糟糕,不止我和梁都不合,看着他,我觉得我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并不是身份上的,他是谁的儿子我并不在意,只要他想和我在一起,我就会和他在一起,可是自从回了梁都,我发现有很多他的事情我不知道,今后肯定也会有更多的事情他会瞒着我去做,他说是因为怕我担心,其实我是觉得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对我解释,因为解释了就要解释更多,索性就不解释了。我很担心,也很不安,可是当他说他要去那么做时,我唯一能说的就是,那就去做吧,因为他认为他必须那么去做,我没办法对他说不能那么做。”苏妙背靠在冰冷的靠背上,盯着天空中的月亮,轻声说着,“母亲和妻子的身份是不一样的,因为血脉关系,妻子永远也比不上母亲,可是,我的担心也是很多的。”
回香终于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看着她。
苏妙望向她,抿着嘴唇,低声道:
“这话由我来说不太恰当,其实我也希望他就这么和我回丰州去最好,可他是一个独立的人,他是一个有自己的想法、懂得对错、明白危险是什么的男人,他在做他认为正确的事,他认为他有应该要去做的事,因为这样,我无法阻止他,夫人也是一样的,哪怕你是他的母亲。”
回香看了她良久,忽然抬起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什么正确的事?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他那样痛苦,当年我应该狠下心的,不让他出生在这个世上就好了。”
“他并不痛苦,他只是偶尔抱怨两句罢了,他已经足够幸福了,他有父母,父母还疼爱他,比起从小没有父母的孩子,不知道幸福多少倍。他只不过是在承担他该承担的责任,作为你的儿子的责任,没有人能够白白的享受幸福。私生也好、名正言顺生下的也好、贵族也罢、平民也罢,谁都有烦恼,只不过每个人的烦恼不一样罢了,烦恼是正在活着的证据。”
回香沉默不语。
“夫人,你教他厨艺莫非是想让他随时都能够远离家远离梁都,过隐姓埋名自力更生的日子?”苏妙问。
“嗯。”回香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应了句。
“他好像并不想隐姓埋名呢,在丰州的时候,问他姓名,他就说他叫回味,就算丰州离梁都很远,他那样身份的人到民间一般来说都会换个名字,夫人应该教过他化名的重要性吧?”
肯定是教过的。
“回味的名字到底是谁取的?夫人,还是王爷?”苏妙停了一会,忽然启口,笑问。
“他爹。”回香终于开口了,平声回答。
用膝盖想也知道肯定是梁锦,苏妙哧哧一笑,干巴巴地称赞:
“王爷好文采!”
“呵!”回香突然笑了,笑出声来。
苏妙当时就震惊了,她用震惊无比的眼神看着回香,那表情完全是看见火星撞地球,隆冬下红雨的表情。回香居然笑了,就算回味会笑,在苏妙的想法回香也绝对不会笑的,不会笑的回香居然笑了,小风嗖嗖刮过来,苏妙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