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虽强,但以淮之计,他一定会将东边那人当作最主要的敌人。陛下可派人前往长安与刘备讲和,使刘备专心与东边争战,如此一来,东边的自然就无暇针对陛下。陛下则可趁着那二人相争之时积蓄实力,待时机成熟再设法用兵。”
郭淮洋洋洒洒的讲了一通,曹彰听着却是眉色难看,待郭淮说罢,愤然道:“我们曹氏跟大耳贼乃世仇,朕就算实力不济,又岂能与刘备那厮讲和,朕绝不能被天下人所耻笑。”
“陛下,弱国生存之道,就在于左右逢源,有些时候必须要做适当的忍让啊,陛下岂不闻勾践卧薪尝胆的典故么,他忍辱负重,最后终于灭吴,世人皆视其为英雄,又有谁敢耻笑于他呢。”
郭淮苦口婆心的劝解着,不过,这些话却从曹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位自恃骁勇的黄须儿,显然并不是一位合格的政治家。
“不必再说了,朕是绝不会与刘备讲和的,若他敢来入侵,朕就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曹彰断然的话语,犹豫一记闷棍,把郭淮一颗“赤胆忠心”敲打得是血痕累累。
郭淮的眉宇间不禁闪过几许失望之色,先前平阳的失利,使他和众多将士一样,对于曹丕都极为失望和不满,而当英武的曹彰突然出现,击败了不可一世的马超之后,这位任城王俨然就成了他们心中的救星,在他的身上,似乎看到了当年纵横天下的太上皇的影子。
这时郭淮才意识到,这所谓的救星,与曹丕一样,根本就无法与太上皇相比,他充其量也仅是一个武夫而已。
郭淮失望了,后悔了,悔不该一时冲动,拥立了曹彰为帝,此时的他并未感到是幸运上了救生船,而是上了一条不归的贼船。
‘唉,骑虎难下,骑虎难下呀……’郭淮在心想暗暗唏嘘。
一场兄弟之争,在这金秋之时,在井陉关上演了。
事实证明,曹彰的的勇武并未达到所向无敌的地步,而曹丕在军事上的无能,也未坠落至一无是处的境地,对付刘备不行,对付他这个弟弟,曹丕还是有一套的。
双方在井陉关一线相持一个多月,其间曹彰屡屡率领着他的幽燕之军主动出击,虽然屡有斩获,但也未能达到一举击垮曹丕军的地步。而曹丕则依靠着人数和后勤上的优势,逐步的蚕食着曹彰为数不多的军队。同时,曹丕用其政治手腕,暂时稳住了幽燕各郡,令他们处于观望状态,从而避免了北面的威胁,可以集中精力攻打并州。
战事进入十月末时,曹彰粮草渐渐不济,兵力也减少许多,不得不发诏命往去往晋阳,令徐晃调拨粮草,强征兵员送往井陉前线支援。
黄昏将近,曹丕站在御帐之外,遥望着井陉关城,脸上洋溢着得意之色。
‘哼,二弟呀二弟,连三弟都斗不过我,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你反得正好啊,我还愁找不到借口除掉你呢,这回正好,我可以名正义顺的宰了你了。’
曹丕的得意是有理由的,经过一个多月的相持,曹彰的盛气完全被打压了下去,如今他已经被压制得龟缩于关城上不敢露头,而自己的兵马则逼城下寨,渐渐打出了气势。
曹丕仿佛已从平阳失利的阴影下走了出来,从刘备那里丢失的信心,他在自己这个大逆不道的弟弟这里又找了回来。
“陛下,陛下——”
慌叫着大步奔来的是刘晔,这位在曹操时代就负责情报的老臣,如今在曹丕这里同样受到了重用。此番征太原,曹丕留陈群与夏侯憞守邺都,又派了司马懿前去协助曹仁与曹真守许洛,刘晔则被带着随同出征。
刘晔的表情是那样的惶恐,曹丕敏感的意识到,这位老臣似乎是带来了什么不吉的情报。
“刘爱卿何必这般心急,随朕里边说话。”
曹丕拂袖入内,他是不想在外边听刘晔当众说出什么不好的消息,以免影响了军心。
当刘晔脸上挂着汗珠奔入御帐中时,曹丕已经端坐于龙案之前,面色沉静,眉色却又焦忧的注视着匆匆而入的刘晔。
“是不是有什么不利的消息?”曹丕调整好了心态,主动问道。
“是……是的,陛下,这是徐州方面传来的急报。”刘晔大喘着气,连脸上的汗都顾不上擦一下。
曹丕眉头一皱:“莫非是朕那族叔不肯就犯,胆敢不回京受审不成?”
刘晔极力的平伏下胸中的波涛,长吸了一口气,默默道:“曹洪和臧霸已经拥立济北王在下邳称帝了。”
那一瞬间,仿佛时间凝固了一般。
然后,石化的曹丕感到胸中似乎有无数条毒蛇在噬咬着他的五脏六腑,那是一种生不由死的痛,痛得最后他几乎麻木得觉察不出自己还活着。
“陛下,陛下……”
刘晔的呼叫像是一根救命的绳子,将曹丕从绝望的深渊中拉了上来,在登上山崖的那一刻,曹丕只觉胸中翻江蹈海一般巨荡,“啊”的大叫一声便吐出一枝血箭。
“陛下你怎么了,快,御医何在”刘晔惊得大呼小叫。
曹丕赶紧示意刘晔不要激动,这一口血吐出去之后,曹丕的精神反而像是回复了几分,他擦干净嘴角的血渍,有气无力的说道:“朕没事,不要叫御医,朕怕动摇了军心。”
刘晔苦叹一声:“可是这件事终究是包不住的,很快就会人尽皆知,这军心动摇是无可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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