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江瑟瑟冷眼望着苍穹明月,开始低头扒拉屋脊上的青瓦。瓦片一一揭去,书房上头登时露出一个大洞来。
月色顺着大洞照入,投射在晏璎床榻之上,将他整个人照得苍白透亮。江瑟瑟站定在屋脊之上,一步跃下,立在了他床榻边。
月色如银,众人皆未说话。就这么持续了一炷香功夫,屋顶漏下的光柱中,竟隐约显出缭绕的轻烟来。
轻烟顺着月色徐徐升腾,缭绕纠缠,好似,离魂的晏璎与高洁的明月之间,被什么东西关联了起来。
众隐卫皆屏气静声,江瑟瑟目光闪动,退后在软椅上坐了下来。
月色潺潺,似流水轻缓,就那么一丝一缕顺着屋顶的破洞徐徐灌入。晏璎苍白的脸色,在这银白的月光中渐渐转为红润。
他的眉眼,他的挺鼻,他的殷唇,皆一一生动起来。
江瑟瑟目光一闪,已能听得流水涌入书房之声。像是无数的山泉,正顺着天际“叮叮咚咚”淌入晏璎的床榻之上。
偏偏除了那青烟,便什么也看不见。
一干人傻兮兮的站着,愈发不敢吭声。就是江瑟瑟,亦露出了迟疑的神情。
月色潺潺,众人不敢造次,只傻愣愣等在房中。然,心头皆有些惴惴。
又过了半个时辰,眼瞧着天色渐晓,银月将要隐入天际,江瑟瑟的眉不由得缓缓蹙起。床榻上,晏璎除却脸色红润,其余者尽皆如常。
这……
“哮……”
就在这节骨眼儿上,书房中,竟传来小兽的叫声。
叫声中,隐约夹杂着兴奋的意味。江瑟瑟眼皮一跳,便见床榻边的茶案上,小恐龙一双短胖的爪子正捧着药钵,砸吧砸吧嘴巴。
江瑟瑟瞪着它。
它也瞪着江瑟瑟,顺带舔了舔嘴边的翠绿汁水。
得,晏璎吃剩下的烂糊解心兰,被这玩意儿给享用了。
江瑟瑟正欲飞出匕首给它来那么一下,却见他脑袋顶上,忽的窜出来赤金的鳞片,迎着月色闪闪发光。
没错,它漆黑如墨的肥硕身体跟从前没甚两样,偏偏脑袋顶上长出来几片拇指大小的赤金鳞片,一下子便有了点高大上的感觉。
江瑟瑟眨眨眼,小恐龙似乎也察觉了什么,伸出爪子摸了摸脑袋顶。待摸得那几片硬邦邦的鳞片,不由得欢天喜地起来。
“哮……哮哮……”
它捧着药钵欢喜叫个不停,院子外头,立时传来鸟兽飞奔的声音,不过片刻,周遭数十里竟已是死寂。
小七眨眨眼,瞪着这比人还贼精的小家伙,转头瞧了瞧等在门口的隐卫。隐卫们亦是傻傻摇摇头,没搞明白。
江瑟瑟却搞明白了。
因为,她忽然确认,这家伙大概就是“恐龙”缩小后的模样。也就是说,这家伙就是兰桑谷后山上那只大恐龙。
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变小了。
江瑟瑟目光一闪,还未起身,小恐龙却倏地丢了药钵,一个猛扑,扎向了沉睡的晏璎。
看它样子,似乎是要一口吞掉晏璎。
可不是,吃了点药渣,便长出来几片鳞甲,若是吃掉晏璎,指不定它真能长出浑身的金鳞来。
江瑟瑟一步迈出,一伸手,拎住它后腿儿,呵斥道:“滚。”一扬手,便将这短胖肥硕的家伙,丢死狗一样丢到了窗外。
“咚……”
重物落地,又是一阵“哮哮”的叫声。
小七脸色怪诞,瞧着江瑟瑟,迟疑道:“小姐,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江瑟瑟哼了一声,不屑道:“四脚蛇。”
“哮……哮哮……”
窗外,又传来小恐龙的抗议声,大约四脚蛇这个称呼,对它而言是莫大的羞辱。
江瑟瑟可不愿管,转头瞧着晏璎,想要查看一番。一转头,却傻了眼。晏璎正含着浅淡的笑意看着她,一张微带红润的脸,妖异邪魅,俊朗无双。
江瑟瑟眨眨眼,惊愕道:“你醒了?”
晏璎勾唇:“我睡了很久吗?”
江瑟瑟一怔,目光中浮起一丝泪意,轻声道:“不久。可我担心了很久。”
……
晏璎睡得不算久,相对于古书上记载的其他离魂症患者,他睡得时间委实太少。可是,便是时间太少,真睡那两个月,只靠喝点清汤稀粥,也绝不是人能干的事儿。
晏璎醒了,江瑟瑟与他的关系,似乎正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至于哪里变了,小七等人看不出来,自然也不敢多看。
唯独晏璎,虽身体虚弱,却精神很好,****挂着笑意,好似白捡了三万两金子。
江瑟瑟与他,半斤八两,成日里满面笑意,又成了从前那傻愣愣的模样。
窗外,春日正好,院中两棵桃树,开的荼蘼生香。
满地桃花瓣,粉嫩剔透,让人爱怜。
晏璎穿着月白春衫,靠坐在窗边,望着外头的桃花灼灼,温和道:“从前,我只在古书上看过解心兰,没想到真被我吃了一朵,可惜了没能亲眼见到。”
一朵解心兰吃下肚去,将他丢弃的精气召了回来,如今的他,除却身体因为卧病在床很虚弱,其他的一切都挺正常。
江瑟瑟眨眨眼,瞧着他这姿态,笑道:“你若是想看解心兰,下一回,我再给你采一朵就是。”
晏璎勾唇:“不必了。解心兰可遇不可求,你这是运气好,才恰巧得了一朵。若是换了旁人,只怕寻找百年,也未必能找到一朵。”
江瑟瑟点头,二人相视一笑,接着品茶。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