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天色渐渐暗沉下来,他的心一寸寸往下坠,如堕冰窖。
发丝早已透湿,冰凉地贴在面上。原本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此时看起来竟是如此落魄。冰冷的衣物长时间包裹在身上,渐渐他觉得全身一阵冷一阵热,感了风寒了。他看看天色,苦笑一声,准备转身离开。
长久伫立在雨中,腿都站得麻木了,他此时只觉浑身酸痛,猛地转过身去竟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师弟!你怎么在这里?”那紫竹伞下红衣女子熟悉的声音传来,让他心间一暖。雨水早已模糊了他的双眼,迷蒙中那一红一白二人慢慢走上前来。
他浑身发烫,却也看清了云逸状况:“师兄,身子可有大好?”
云逸原本温润俊朗的容颜清减了不少,鬓角几根白发突兀地扎人眼。他疲惫地笑了笑:“毒已全清,调养些日子该会恢复了。”
“师兄……”他还未说完便颓然倒下。
他只听得耳边一声惊呼:师弟!便渐渐昏迷了过去。
当他醒来之时,夏末正在床边忧心忡忡蹙眉看着他。
这算是峰回路转么?他惊喜唤她的名字:“末末。”才一张口却发觉自己嗓子火辣辣的疼,声音黯哑得不似自己的。
夏末端来一盅蜂蜜梨水,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喝一点吧。”
他受宠若惊地一口咽下,眼眶却有些发涩。她终于原谅自己了么?
夏末浅笑,语气却不如以往那边亲密:“师叔说你邪气入里,加之心有隐忧,放宽了心慢慢将养几日便和平常一般无二了。”
他自小学医,又怎会不知自己身体。可现下他却只想知道她心中想法。
“末末,我是来接你同我一同下山的。回去吧?我在近期选个吉日便将你迎娶过门好么……你说要禀明师祖和娘亲。若虚谷那边我已经一切都已打点好。司空前辈并没有异议。”
“我娘亲……她不反对?你是如何与她说的?”夏末怀疑地看着他。
呵呵,苏澈看着夏末不信任的眼神,心中苦笑一声。此时,她一定认为他是向她娘隐瞒了什么才会取得她的同意的。殊不知,他是亲自到若虚向她请了罪。
其实,连他都毫无把握司空前辈会同意他们的婚事。她那么肯定地说:“只要她愿意,我并无二话”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其实,司空兮自知与风染不得相聚的苦痛。她只是不愿意因为她而阻拦了夏末的幸福。
“末末,你是不准备再信任于我了?”他的眼中划过一丝伤痛。
“呃……有么?我只是随意问问。”她干笑一声,“你知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其实这感觉并不好。”
他苦笑一声:“我都告诉前辈了。包括我初时接近你确实带有其它的目的。”
“是么?也包括你的目的究竟是指向何方?”夏末有些咄咄逼人。
“末末……”苏澈咽下她手中的一勺梨水,“我能告诉你我初时并不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么?”
夏末用白瓷小勺刮了刮碗壁,看着碗中一块晶莹剔透的梨块道:“意思是你现在已经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了。”她抬起头看了看他,清泠一笑,“可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是么?”
“怎么会?”苏澈有些急切,“我只是还不敢十分肯定。说出来又怕你担心。既然你想听,那我便告诉你。”
他黯哑着嗓子道:“我怀疑东琉南宫烈的势力与朝中重臣有勾结,这些其实你也大约能猜出一二。南宫烈再东琉失势,来投奔同伙,反被同伙所害。而朝廷原本便忌惮云慕山庄在武林中的号召力,所以云慕被冠以罪魁祸首之名,也正是皇上所乐见的。故而,未多加调查便就此了了。”
“那南宫烈背后有黑色火焰上升腾的星月刺青,想必你也看见了。那刺青,是东琉第一大帮派暗枭门的标识。所以,南宫烈应是暗枭门中之人。这也是为什么在东琉时南宫昊让你们二人进得牢房用死囚将南宫烈替换出来时,加以注意他身上是否有奇特标记的原因了。”
“其实,南宫昊费这周章将南宫烈从死牢中放了出来,并不是因为他二人兄弟情深。反而是他确信他必死无疑,才这般做。他不过只是想确认他是不是暗枭门中之人罢了。”苏澈唇角勾起一丝讥讽。兄弟之情,在权利前面竟薄弱成这般。
“那他怎么就会猜疑南宫烈是暗枭门中之人呢?”夏末疑惑道,“南宫烈处事如此小心,连刺杀之时都是多重保障的人,竟会这么不小心?”
“就是因为南宫烈太小心了。所以才会引得他的怀疑。”苏澈道,“你还记得乌塔王子在鎏金宫非要与南宫烈比试摔跤一事吧?”
“记得,可在我看来他并没有暴露任何信息啊?”夏末回想当初在鎏金宫时南宫烈的一番表现觉得正常得很。
“不,他暴露了。而且很厉害。”苏澈慢慢道,“当初他被我所伤,南宫昊在几日之后还随着师姐前去探望过他,这事你就在边上,想必比我更加清楚。南宫烈虽身受重伤,但身子强健底子好,在南宫昊探望之时想必已恢复了三四成。我估摸着他在乌塔世子第一次相邀之时身子虽还没有好利索,但是也七八分差不多了。”
“这并不足为奇啊。”夏末疑惑道,“身受重伤,即使好了七八分也还是要小心些的。”
“这确实没有暴露什么。只是在第二次乌塔王子相邀,二人相斗之时我们都在场看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