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在假山之后,看着苏桓房间的灯,良久,一动不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提醒自己:成大事者,须得处变不惊。定了定心神,走出假山阴影。
立于檐下,他轻轻敲了敲门:“父亲。”这声父亲叫得好不自然,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叫过“父亲”这一称呼了。
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敲门:“父亲,孩儿有要事禀报。”第二声就显得自然了许多。
只听得室内闷声应了二字:“稍等。”
约摸半盏茶功夫,屋内才点起了灯,苏桓才开了门。
“父亲身体抱恙?”苏澈面上尽是一派关切之意。
“才刚睡下,人老了,越发贪睡起来。”苏桓扯了扯嘴角,笑得甚是牵强,“湛儿,这么晚来所为何事?”
苏澈平静看了一眼对方,旋即快速低下头去,眸底一抹厉光闪过。他拱了拱手:“父亲,一切都已部署妥当,请您示下。”
苏桓往暗处站了:“按你说的去做吧。”说完便挥了挥手,“时辰不早了,早点歇着去吧。”
“是!”苏澈告了退,走到湖边假山投下的阴影中回头,那屋内的灯已灭,而他眼中的光却复杂得难以捉摸。
以他与苏桓之间的关系,苏桓是万万也不会想到深夜前来禀报的是他吧。苏澈于黑暗中漾起无声的冷笑,苏湛?呵呵,看来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二日清晨,明言安平前来伺候晨起之时,苏澈状似无意道:“你们两阁最近接下的单子还忙得过来么?”
明言安平显是对他在此时文气玄夜门中事宜感到吃惊,忙忙单膝跪地,毕恭毕敬道:“回门主的话,忙得过来。”
“嗯。”苏澈擦了擦手,将纯白面巾递这个世界上若是有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不是很有意思?”
两人不知他想要表达什么,都垂下头闷声不响。
“去帮我查查看,跟我长得像的人,资料要详尽一点。”
“是,门主。”明言安平二人领命退下。
苏澈决定单独去会一会苏桓,光明正大地以苏澈的身份。昨晚苏桓那一声“湛儿”,让他本能地嗅出了危险。
带不带夏末去呢?他有些纠结。
他上了“小楼”,见夏末房内并无动静,想想也许由于连日的劳累和旅程奔波,她还未起。也罢,就让她再多睡一会儿。正当他转身想要离开之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澈哥哥,这么早。”夏末淡淡道。
“嗯,我想去苏府看看,来问问你,是否与我一同前去。”
“苏府?”夏末疑惑,“玄夜门的消息还没到,我想在府中等着。”
“昨晚小师叔传来消息,也许你师父到了苏府了。”
夏末眉头轻蹙:“那我们现在就去。”
玄夜门的消息为何通过丝仲传到苏澈口中,再由苏澈转述给她,她心中起疑。但是这念头不过在她脑海里迅速一闪,她来不及深思。因为现在她最关心的是,到底出卖了云慕山庄的那个奸细是不是她的师父——川谷。
和第一次见到苏桓时的情景不一样,那时她只觉得苏桓是一个心机深沉老谋深算的中年男人。而此刻站在坐在她面前的苏桓却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排斥感。
她弯腰行了一礼,中规中矩道:“苏伯伯。”
苏桓笑着点了点头:“好久不见,你清减了不少。”
丫鬟奉了茶上来,苏桓示意二人坐下说话。
“不知怎的,我总觉得你像我一个故人。第一次见你就有这种感觉,现在越发明显了。”苏桓道,精明算计的眸色被他掩饰得很好。
“是吗?”夏末端起茶碗显得很有兴趣,“像谁?”
“前大将军风染你有听说过么?你这眉眼之间的神韵倒是与他有几分相像。听说他也有一个女儿,算来应该同你差不多大小。”苏桓看了看她道。
“夏末……就是风染之女。”夏末脸色有些灰白。
“哦……这样,澈儿竟从未和我提起过你的身世。”苏桓眼中光华莫名,“既然你是风染将军唯一的女儿,该对他的过往很清楚。其实,他被革职也是将皇上逼急了,否则像他那般战神般的人物,哪个主上会舍得弃他而不用呢……”
逼急了?父亲将皇上逼急了?难不成还有什么隐情?
夏末清楚地记得娘亲说过皇上将她父亲削去官职的原因是因为父亲曾经以战事为重婉拒了皇上的指婚,后又不顾众人的劝阻一意孤行在军中迎娶了娘亲。若仅仅因为这个原因,似乎还达不到将皇上逼急了的地步。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皇上虽说恼怒却应该不会昏庸得因此就罢免了一国良臣。
“是因为我母亲么?”夏末神情郁郁,“我母亲说过,父亲执意娶她让皇上大怒。”
苏桓喝下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当今皇上虽说看起来像是温温吞吞的样子,有人甚至说他昏庸,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我昭华能得以繁荣大治,都与我们陛下分不开关系。都说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陛下能将这天下坐得牢牢的,可见并不是糊涂平庸之辈。他难道还分不清儿女私情与家国稳定之间孰轻孰重么?真正将他逼急的不是这件事,而是二十年前的朱氏灭门案。”
“朱氏灭门案?”苏澈疑惑问道,“怎么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
其实作为玄夜门门主的他,对朱氏灭门案也有所了解,不过那也仅限于坊肆间一些老人之间的口耳相传。即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