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早有预感,把所有身后之事都安排好了。他……万事都为我们娘俩考虑周全了,却唯独没有将自己……”司空兮哽咽着,停了下来,想要喝一杯水缓解内心汹涌的情绪,却发现拿茶壶的手都在微微颤抖。那水竟被她洒了些许在桌上!
“娘……”夏末接过她手中茶壶,替她倒上一杯递到她手中,“您要是觉得难受,就不要再说了……末儿会为爹复仇的。”
“不,末儿,娘要将我们的以往讲给你听。也许,哪一天娘死了,娘希望你能记住你的身世。你能来到这个世界上走一遭长这么大不容易,娘看得出苏澈对你的心意,今后离开若虚谷后与他好好过日子。”
“娘,你说什么!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动不动就提到死!以后不准随意提这个字了!”夏末心中一阵难受,责备道。
司空兮摸了摸夏末眉眼,低声道:“你这眉眼,真是像极了你的父亲。看起来那么澄澈沉静,但是却极有主意。就像那一日他与司空凌的比试,他竟然将时间提早了两个时辰!原本该是清晨时分,结果我三更时一觉醒来就发现他已经不在身边了!”
“至今我都记得那晚我做了个异常恐怖压抑的梦,醒来后心中不安,隐隐觉得总会有什么事发生一般。我连忙披了外衣出门寻你爹,就怕他因为顾及我的感受去偷偷找司空凌了断。可是,有些时候,越是害怕什么,越会发生什么。
我找遍谷中都不见他踪影,便怀疑他是不是与司空凌到了后山。天太黑,虽然掌了灯笼,但匆忙惊慌之中,没有顾及脚下,我还是被路边的树根绊得摔了一跤。那时候,真真是疼痛难忍!你在我肚中已有四月,但还是不大显怀,当时我心里真是害怕,害怕你爹不安全,怕你在腹中难保。当时的心境现在回想起来……竟还是那么清晰。我真想就那样躺在山路上嚎啕大哭一场……”
司空兮忆起那时候的无力感,心中一阵悲戚。这么多年过去……那一刻,每一个眼神,每一声呼吸似乎都在眼前,都在耳边。
她把头靠在夏末肩头,深深叹了一口气,闭上双眼,那一幕一幕在她眼前是那样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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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遽痛从她的小腹传来,原本便惊慌的心内愈加害怕。她趴在地上嚎啕大呼:“风染!!”
没有人回答她,四周静寂无声,偶有几声虫鸣传来似是在应答她的哀呼。树影黑黢黢耸立,似是鬼魅,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眼中泪流不止,她咬了咬牙,忍痛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窒息感排天倒海而来。
她大口大口呼吸着,想要借此呼出胸中滞积在一起的恐惧!然而,即便是怎么努力,那浓浓的绝望却在她身边越积越多,死死将她禁锢。
“风染……”她摸着肚子,喃喃道,“你们若是都不在了,我……也随你们一起走……”她捡起灯笼,咬牙往山上走去。他们一定是在山顶!要快点找到他,要快点找到他!不知怎的,她那时竟唯独最担心他!好像司空凌一点危险也没有一般。
她的直觉是对的。
好不容易走到山顶,已是大汗淋漓,顾不得抹去头上汗珠,她只想快快见到她急切想见的身影。然而,山顶那平坦的草地一眼尽收眼底,没有!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此时,她心中已经完全着了慌!怎么办?怎么办?!这里也没有!!他究竟是去了哪里?他究竟去了哪里!
恐慌如同嗜血的恶魔朝她露出尖牙厉爪,盘旋在她的头顶,随时就要将她吞噬。她茫然自顾,嘴中喃喃自语:“风染……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哪里都找过了,就是不见你……你不要兮儿了么?”
泪水滑落,突然就不想继续找下去了。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张狂,她宁愿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让她一个人在这里害怕也好,让她一个人伤心也罢,只要不要让她知道他的讯息,她会一直以为他还安好。她甚至想,也许是他抛弃了她和肚中的孩儿。她宁愿是他抛弃了他们!
不行,还得找!也许还来得及!
她踉跄着转过身,复又往山下走去,也许在若虚潭边,也许在对边东山上!她心中重又燃起了希望。一定……一定……要等我啊……
正待往山下走去之时,若虚岛岸边有一点火光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个时候,那船只上的灯光,莫不是他?
她加快步伐往山下走去,想要提气,却发觉腹中疼痛难忍!那星子般的微光是那么遥不可及。疼痛和过度的体力消耗,让她的额发都紧紧黏在在原本光洁的额头之上!里衣早已汗湿一片,可她似是全然没有感觉似的,只顾着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下到半山腰,那海中星点已被森然树影遮得密密实实,一点也看不到了。她心中着急,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潜伏在茂密荆棘丛中的危险。
那一双眼在暗处因了她手中灯笼的映照,散发着绿幽幽阴森森的光芒!终于!一扑而上!
司空兮只觉一股阴风从身畔袭来,心中大骇!原来是一条野狗。她死死护住小腹,身形一侧避过它扑来那一袭。
那野狗一扑没成功,落到地上慢慢转过身来,双眼森森朝她望着。她身上的血腥味将它引诱而来,它喉中发出兽类发怒时的闷喉声,呼吸粗重,露出一排尖利獠牙,时时刻刻准备结束对面猎物的性命。
撕咬才是它最终的追逐!
它缓缓变幻了身姿,重心慢慢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