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又围在一起唏嘘讨论了一番,猜测一个姑娘家怎会受这么重的伤,而后大致就是庆幸这人得亏没死在北堂府里头,否则定会触了霉运,这回救了一条性命,府里定能积下福祉云云。
隔着一道屏风,北堂雪将她们的话听了个大致,望向镜中堆心的倒影,蹙眉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听说是门房发现的,就躺在府门口,当时只剩下一口气儿了,门房不敢自作主张便令人去禀了老爷,老爷听了二话没说便让人给抬了进来去请了大夫。”这些也还是她方才从小蓝那里挺过来的,便照着大概给北堂雪学了一遍。
北堂雪闻言就点点头,便没将这件事情搁在心上。
辰时末,宫中来了人,带来了一道慕冬的口谕,说是要请北堂雪进宫一趟。
北堂雪猜想应是为了华颜的事情,不作他想,收拾停当之后,便随来人去了。
北堂雪被引着穿过悬着赤金九龙大匾的养心殿,却见前头带路的小黄门没有停下的打算。
她疑惑地问道:“公公,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小黄门笑着答道:“陛下在於华榭等着北堂小姐呢”
於华榭坐落于龙泉宫后,是一座建在水池中的大敞厅,四面皆有窗临水,左右布有回廊,跨水接岸,后面更建有曲折白玉拱桥,是元盛帝登基后命人而建。
远远地,北堂雪便瞧见了一池子的芙蕖和接天碧叶,朱红色的长廊连接着两层高的八角重檐敞厅坐落在其间。
小黄门只将她送到廊前,便止下了步子。
北堂雪穿过长廊,便见半镂空的雕花朱门敞着,她举目往里探去,见慕冬坐在侧对着她的位置上,他身侧的窗子开了一扇,几缕金赤赤的日光潜了进来。
好像不管是什么时候,他的背总是挺的很直。
莫名其妙的,北堂雪竟觉得此刻的他如同一尊神圣不可侵犯的神像。
一时不敢轻易开口打破这种寂静。
慕冬似有所查,转头见她立在门口不进不退的,开口道:“怎不进来。”
北堂雪这才提步走了进去,行礼罢,便听慕冬一如既往没有起伏的声音道:“坐。”
北堂雪坐下后便没开口多问什么,只静静地等着他的话。
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慕冬会毫无预兆,毫无铺垫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昨日问过了钦天监,下月初十,是个难得的黄道吉日。你若无异议,便定为纳彩之日,让礼部去拟诏书。”
纳彩?
北堂雪身子一震。
他是。要娶她?
她觉得慕冬这话说的不止突然,更是突兀之极!
毕竟她这么久以来,跟慕冬的相处之下,从未涉及过这个问题。无形之中,二人都维持着一种默契。
而且,他若真的想娶她,应早在元盛帝早前有意赐婚之时便娶了北堂雪蓦然抬起了头,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惑之色。
“为什么?”
几乎想也没想,她便问出了这句话来。
慕冬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似乎早已料到她会如此,不疾不徐地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北堂雪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这,这算是什么解释?
若是他只是一个皇帝,她兴许还能面不改色的驳论,但是,不觉间他在她心里所占据着的。还有另外一个与众不同的位置。
一时间脑袋都快搅成了浆糊,又急又慌,也未能去顾及她这种反应极有忤逆圣意的嫌疑。
这么久来,她的所说所做,为他暗自筹谋,竟然都比不过一个让她进宫的仪式来的让他信服!
北堂雪眼圈有些发红,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起来:“陛下是认为臣女有此提议,实则是想依照当时的情势而择赢家相助,或者陛下根本就是认为,这提议本就是臣女设下的恶毒圈套罢了!”
慕冬微一皱眉,“只是就事论事,打个比方罢了不过是想让你知道,若你站在这个位置,在此等关乎江山子民的大事上,又焉能在没有任何依仗可作为信任基础的前提下,去毫不保留的去信任谁。”
所以她刚巧很适合来做这个依仗,来做这个基础吗?
“我想我明白了。”北堂雪颤颤地一笑,笑里皆是嘲弄的神色。
她忽然就起了身,口气带上了疏冷,“陛下要的不过是一个保证而已当真无法信我北堂家,待兵临城下之日,臣女自行来宫中便罢,只要能令陛下放心,届时陛下要囚要绑悉听尊便!”
慕冬闻言脸色沉得可怕。
他紧握着手中的白兰茶盏,声音满是奚弄的口气,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是觉得朕许你入宫为后,实则是同将你绑在宫中作为保证是一回事?”
“前者不过是听起来体面一些罢了。”北堂雪将目光转到窗外碧油油的莲叶上,克制着声音的起伏,“陛下又何苦为此而填上一个后位,此等厚恩,北堂雪自认消受不起。”
语落,退礼也不及去行,便出了榭厢去。
肖裴立在廊头,本是为了以防有人来打搅到二人,却不料他才刚站着还没一盏茶的功夫,抬头便见北堂雪走了出来。
他心下一喜,心道他家主子竟然这么快便将事情给办好了?竟比他预计的要快多了。
可是……北堂小姐怎一个人出来了,咿,脸色似乎还不怎么好?
待北堂雪再走的近些,肖裴这才见她双眼通红,薄唇也抿的紧紧的,似在竭力忍着泪。
肖裴见状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