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从安国公府上出来后,正日头当中。车帘撩开,杨振也难得凑出头看看外面的景致,虽是二十多年了,还一如往昔,没什么变化。今日闲来无事,便在西区逛起来。杨振饿了,便下车去小时候常去的面摊上吃面。好似换了店主,与以前的老板有五六分像,估计是子承父业。
“胡伯,除了上次那府上发卖那些护院,后面还有什么消息么?”一坐下,等面,杨振就低声问胡伯。
“听说胡夫人现在整天留孙小姐在家管教,这次的出游都没让去!”胡伯思索片刻,也低声回话。
“想攀上哪个府上?”安国公?侯府?抑或皇子?杨振苦笑又摇头,“皇后娘娘都不待见她,她也敢肖想?”
“何止皇后娘娘,整个大京贵妇基本上都不和她来往。所以胡夫人一心想让孙小姐攀高枝扬眉吐气呢?”胡伯也言语嘲讽。继而满脸宽厚的笑容,“说来娘娘也是惦记和公子你的情分,若不然怎会如此给她没脸!”
“好歹我罩了她那么久,这点情分也没有么?”杨振接过小二递来的阳春面,大口爽快的吃起来。一会儿就吃完了,还意犹未尽,不过七八分饱,够了。
“我们府上接手的那十来个护院他们不知道吧!”杨振低头看胡伯吃,也不停疑问,“上次胡飞说在南区见到他,不知道是不是发现我回来了!”应该不知道了,若不然和她一说,铁定会来闹的。
“都是永王殿下帮忙的,胡大人不知道。就算好奇,查到永王殿下也不敢再查了!”胡伯几口吃完,擦擦嘴,又多了些担忧。“公子,还有几个护院的家人还在胡府,要怎么办?”
“以前担心也就罢了。现在知道是永王殿下接手那些人,她还敢怎么亏待?再等等,我到时候再想办法!”杨振面孔异常平静,心上却是隐隐作痛。这里的痛过了二十年,还没有愈合,还没有淡忘。
吃完闲看了一会,杨振便乘马车回东区,没走两步就见街道旁远远的有个小摊好像是有人在卖茭白 。长长绿绿的,连着叶子。身子躬着,不。已经是佝偻,灰黑的衣服十分破旧,头发几乎花白的老太太,身边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帮忙为买高笋的人剥去叶子,应该是祖孙。
“那...那...那是。舅母?!”杨振声音颤抖,不敢相信。可是老太太的容貌,小时候无尽的疼爱过他,怎么会认不出?
胡伯一惊,顺着视线看过去,半晌。语气坚定又惊愕,“是舅太太,老奴也有好几年没见。怎么会这个样子了?”
此时,杨振已经让马车停下。一步一步,似是千斤重,迈向那祖孙二人。眼睛一动不动,继而泛红。他是罪人。他答应母亲要照顾好舅舅家的,虽然那个时候他和大多数人一样认为舅舅家不用照顾也会很好。毕竟那一族出了个受尽宠爱的贵人呀!
“公子,你不是不想让胡府知道你回来么?若是想见他们,接他们去杨府再说吧!“胡伯上前一把拉住有点失态,怔怔望着对面却被对面狐疑的眼神看过来的杨振。
杨振闻言立定,须臾便回身上马车,低声冷语,“你让他们将茭白 和旁边在卖的东西都送到杨府去。我倒要问问,我把母亲留给我的嫁妆留给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了?”舅家都不是奢靡之人,这中间肯定发生过什么。
胡伯应话,小跑过去。那老太太还疑惑的望过来,待收到胡伯手中的银子后才兴高采烈招呼孙女随同搬东西。因为去东区太远,胡伯又替她们雇了一辆马车,好说歹说才让她们上去。
“奶奶,我们要去东区么?怎么会有人用马车送我们去呢?”小姑娘战战兢兢。但是又不掩好奇打量起这普普通通的马车,以及马车外丰富多彩的京都生活。
“我也不知道!”老太太拘谨的坐下,心里却是十分懊恼,不该贪图那些银两想早点收工。望一眼对面普普通通的孙女,老太太稍稍安心,没有图就好。
杨振坐在马车,闭目养神,或者说沉入回忆。母亲和宫里的一位贵人是比较远的族亲,可是由于从小一起长大,关系甚好。因而母亲嫁到胡府,全家唯她是瞻。还有印象,小时候母亲带自己入宫见那位贵人。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母亲怀了妹妹以后与贵人因为一件事情拌嘴,就没再来往,直到难产逝世,贵人也无什么表示。府里见风使舵的人多的是,再加上父亲本就不喜欢母亲,父亲有一位自己青梅竹马后来纳为姨娘的心上人,对他兄妹二人更是没正眼瞧过。
若不是舅父和舅母的关照,若不是那时候还在世的祖父的照抚,说不定他们兄妹二人早就不在了。而妹妹?杨振心一疼痛,就猛烈的咳嗽。
“公子,没事,没事。只要大家都还活着就没事了!是老奴错了,忘了时常去看看!”胡伯连忙伸手去帮杨振顺气。二十年前经常做的事情,如今也有点生疏。
马车飞快奔向杨府。杨振率先下马进府。他还需要好好整理一下心情,二十年后相逢,他应该要以怎样的面容?
“这位大爷,这茭白 和荸荠送到了,那老身也告退了!”因为暂时没人近前,胡伯仍旧让老太太祖孙二人把东西搬进去。
老太太哈腰垂头,低声下气,竟然完全没敢正眼瞧一眼胡伯。
胡伯望着这一切,叹气,“舅太太,你怎么连老奴都不认识了!”
舅太太!老太太猛的抬头,诧异,不,是惊愕的望过来,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