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很疼,手臂很疼,头更是疼得要裂开——大约是被战鼓声和厮杀声震伤了耳朵。
叶央缓缓睁开眼睛,首先看到了布满蜘蛛网的屋顶,然后是右侧小窗外的漆黑夜空,最后是左侧间距不足三寸的一片铁栏杆,比指头还粗的铁条嵌入房子里,很难撼动,唯一供出入的门上,落了至少三把大锁。
这地方她从没来过,可也不陌生,同时心里感叹,怎么天底下的牢房,都长成了一个样子?
“你们的大天师也忒小心了些。”叶央慢慢坐起来,头发上还粘着几根身下的稻草,冲牢外的一个看守道,“去拿些伤药清水给我。”
身上的铠甲和兵器,或许是昏迷的时候被人拿走的,连藏在袖子里的乌木发簪都没剩下。
叶央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几日,但还记得那天战场上红了眼不管不顾的厮杀。痛呼,惨叫,锋利的刀剑上出现了细碎缺口,眼前总有杀不完的敌人。
——直到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家伙,给了她重重一击。
“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你的师父。”他压低声音,兵戈交错间在叶央耳畔喃喃低语,“记住我教过的东西,你没有退路。”
单打独斗,叶央只能和红衣师父战个平手,更别提在这之前她已经耗尽了几乎全部的体力,三两招以后无奈落败,叶央精疲力竭,到最后是自己先晕过去。
记忆就中断在那里。
负责看守牢狱的库支男人,生得高大威猛,把嘴闭得死紧,警惕地盯着醒来的叶央,生怕她再耍什么花招,尽管那人已经重伤累累。
“不会汉话?”伤口得不到处理,叶央觉得自己仍在发烧,心情难免郁郁,背靠着墙,无力地叹了口气。
看守的家伙其实能听懂,只是不明白,都沦为阶下囚了,对方怎么还能一脸镇定地问他要伤药?
那张脸有些脏了,可是仍然无碍她的倨傲,哪怕用铁链拴起来,也不显半分落于下风的慌张。
叶央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开始思考。
支人生擒了没错,而且对方的目的也很明显,最坏的结局,不过是两军交战时,她像李校尉那样被砍成一块一块的。无所谓,她会在那之间就结束自己的生命。
只是抓住她的人,让叶央无法接受。
一直以来信任有加的师父,怎么可能是库支的大祭司?怎么可以是!不对,冷静下来——
叶央闭上眼睛,想起离开西疆后再一次见到师父,他受了很重的伤,告诉了自己库支攻城的消息。
说不定,他有苦衷?
“嗒,嗒,嗒。”
思考间,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叶央略一抬眼,看见了鲜红飘摇的下摆,还有一双干净的白靴子,落在牢房的外面。
“维火天师。”她轻笑,还是那副颐气指使的模样,“去给我找些伤药来。”
眼瞳里像是映出了窗外无边的黑暗,维火天师长相更似祁人,苍白文弱,笼罩在热烈的红衣里,更像个鬼魂,他隔着栏杆缓缓蹲下,冲她招了招手:“你倒有意思。”
这么多年,牢里关过的祁人多了,被俘后有骨气的叫骂不休,没骨气的瑟瑟发抖,只有叶央一个,懒洋洋地倚墙靠着,支使自己做事。
见维火天师只是蹲下,并没有吩咐人去拿药,叶央又道:“你若要利用我,至少别让我死了。”
她最严重的一道伤在腿上,虽然不再流血,但伤口有化脓的趋向,再不得到医治,很难走动。只有保持体力,才能在绝对的劣势里觅得那一线生机。
维火天师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扭头用库支语吩咐了什么,那看守得令退下,复而对叶央道:“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奇怪。”
叶央抬了抬眼皮,没吭声。
“我杀了你手下的人,那时候宁可违反军令也要斩杀我于刀下的叶将军,可谓完全没了神智。”他很执拗地捕捉叶央的视线,让她和自己对视,“但现在,你却和颜悦色地和我说话……为什么呢?是不是没有足以刺激你的事,所以你不会愤怒?”
维火天师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叶央,慢慢眯起眼睛,“那年在雁冢关,你中了我的毒竟得不死,那时候我便疑惑,大祁的女将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经过多年揣摩,终于明白了一两分。我了解你,我知道伤在哪里,你才最疼。”
叶央还是不语,甚至无聊又疲乏地打了个呵欠,只是始终紧绷着的脊背,出卖了她的心思。
“叶将军手下还有一位副校尉,让我想想……叫什么来着?”维火做出极力思考的模样,“啊,想起来了,你叫他小三子。假如把那个人抓起来,你觉得五马分尸这个死法怎么样?哎哎,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并非嗜杀之人,同查尔汗和盐居苏相比更是如此,可谁让他是你的手下呢,在招纳那群人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会牵连他们。”
“因为你的缘故,牵连他们,让本来不该死的人送命。”维火天师不依不饶,“是你杀了他们,你的每一个部下,都是因你而死。”
“够了!”
再也按耐不住,叶央猛地扑上去,揪住了维火天师绣着昂贵金线的衣领,咬牙切齿。
她伤势颇重,力气也不够,维火天师慢条斯理地掰开叶央的手指,惨白的唇深深弯起,笑眯眯地说:“知道因为你一时冲动的命令,神策军还剩下多少人吗?”
“你闭嘴……”叶央扛不过他的动作,栏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