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泗水镇上的四麓书院培养出了一批以沈赟为首的优秀学子,恰逢科考盛世,便作打算一同上京赴考,为国效力,不枉十年寒窗苦读。临行前,沈赟与相好多年的花楼姑娘相约,若能科考得中,必然替她赎身离开这里。花娘擅琴技,以清伶身份留在花楼,为那公子守身,等待他高中归来,共赴锦绣前程。
熟料这一等,盼回来的却是那人触犯律法,以科举舞弊之罪问斩午门,花娘闻此消息自是不信,多番打听,才知这届科考当今圣上暗中勒令严查舞弊,同批考生中有人借着与考官有私交,敛财行贿,四麓书院的也有不少动心的参与进去,最终皆被查处,以正视听。然花娘怎么都不信以沈赟的人品会做这等事,奈何结局已定凭她小小伎伶无力回天,几经周折还大病了一场,回来后本想一死了之随了沈赟去,却因为他重病的母亲歇了念头,侍奉左右,待得老母亲百年归去再自行了断。
直到几年后某日,花楼里来了位熟人,虽说多年未见,花娘还是一眼认了出来,只是那人却好像不记得她了一般,也是,就连那人也不似当年意气风发,更别提她这些年来的磋磨,物是人非,是以未作相认。
花娘抚琴相伴,那人寻欢作乐,倒不相干。酒过半巡,那人有了醉意,便多起话来,近年来的不顺心,皆因家中母老虎作怪,姐夫冷情袖手,以至于仕途越混越差,最后只捞得个账房做做。花楼里的规矩,客人的话不外传,便也只是听听过罢了,直到那人诵读起当日高中之作,语调激昂,饱含鸿鹄之志,意气风发,耳熟到令人心惊。
花前月下,曾有人教她执笔,逐字念与她听,讲他的理想抱负,讲他的深情与共,何时成了别人的高中之作?花娘起了疑心,接近交谈了几句,便套出了当年事情的真相。当时不知考官是饵,多亏其生性谨慎多疑,用的是与他同住的傻子名头,待事发后更是将罪证转到了他枕头底下,自己则安然度过。
那人提起替罪羔羊还颇为不屑,无丝毫愧疚之心,简直残忍。为何这样的人还活着,而她芝兰玉树的沈公子却成刀下亡魂,身首分离……
“得知真相的花娘起了杀心,去后厨做了道点心,再把准备自己服用的□□下在了里头,给那人吃了。至于后来的事,你们也都清楚。”公堂之上跪着一名女子,青丝垂散,素衣素裙,淡淡道出所有。
随着一声惊堂木响起,旁听的百姓似乎还没从这个悲惨的爱情故事里走出来。
正大光明的牌匾下,知县扶了扶头上的乌纱帽,努力地睁大了他那几乎只剩下一道缝的小眼睛,看着跪在堂正中的女子,余光扫过离自己不远座位上的中年男子,生起几丝慌乱来。他都判了的案子,怎么又冒出个凶手来认罪,还说的头头是道,那之前不是……错判,那位六扇门的捕头会不会……
一思及此,知县愈发心里没底,觑了一眼师爷,见他守着本分地站在一侧,眼睛用力眨着示意,不由清了清嗓子干咳了两声,开口道,“你说是就是未免儿戏,此案尚有疑点,本官……咳得好好查查,来人啊,将她压下去候审。”
“大人,莺莺姑娘事发前服食了迷香并无作案时间,这点春雨阁都能作证,请大人先放了治伤吧。”丽娘忍不住抬头焦急道,脸上划过一抹愧疚之色。
知县讪讪,暗中斜了那女子一眼,又瞟去看那位大人,见其面色如常随后道,“本官又不是不辨是非之人,许莺莺无罪自然要放,至于你……还不快将人带下去。”
衙役上前将人带了走,知县生怕她再多说些什么,暗暗松了口气,走向捕头大人。他这座小庙来了大菩萨他竟然不知,不过……这人看样子似乎是刚到,应该不影响罢?
“大人前来下官有失远迎当罚,我已叫人在后院布下酒席,替大人接风洗尘,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众人散去,公堂坐着的刘卫也随之起身,与知县道,“此次前来是为了私事,实不相瞒,案件中的死者是我那不成材的小舅子,前些时日与內妇争执了几句,內妇忧心才让我来看看情况,熟料发生这种事,丽娘所说我可以作证与我调查到的一致,尽快结了案子我也好回去对內妇有所交代。”
“这是定然,既然大人已经查过属实,下官这就去了了案子,下毒杀人其罪当诛,大人您看如何?”知县略带谄媚道。
“……咳,说起来丽娘杀人也是有隐情,皆是前因作祟,一时冲动之下才犯了案子,理法不外乎人情。”
知县听这意思愣了,不咔擦了为小舅子解气么,果然这位大人如同传闻里头那般铁面无私啊,心思转了转,当即道,“下官明了,定能给大人一个满意交代的。”
刘卫颔首,作势离开,临到走之前又突然回过身来,吓了跟在后头送出去的知县一跳,被那黑眸注视着不禁有种想要哆嗦的感觉。
“出了案子多找证据查明真相是衙门的职责,不判冤案是你的本分。天天对着那明镜高悬的牌匾难道还不能提醒你么?”
知县失语,先前的侥幸登时破灭,这人分明知道了……再一抬头对上他别有深意的双眼,心下一个咯噔,抹了一把虚汗诺诺道,“下官……谨记。”
刘卫勾了勾唇角,这才转身离去。
衙门外,两名衙役带着许莺莺走了出来,重宁瞧见拿了稍厚的外衫上前替她罩上,仔细打量了番,似乎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