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竿头,元师父的医馆依旧任性的闭门不开,院子里,容缙用钟宁送来的桂花蜜给元老头煮了壶桂花酸梅汤,后者就悠哉地坐在树下躺椅上看天上云卷云舒,好不闲适。
只是近日元老头旁边有了伴儿,恢复少许的钟鸿飞叫梧桐推到院子里,搁着一块儿晒太阳,凡是女儿送来的,必然要和元师父争抢一番,二人都过了半百的年纪,却还像小孩似的,不过倒使得医馆里添了生气。
重宁到医馆的时候正巧看见元师父偷偷往她爹的杯盏里撒什么东西,蓦然听到动静,手快速地缩回了身后。钟鸿飞亦瞧见了她,登时兴奋地唤着宁,重宁。重宁走近,替他掖了掖盖在身上的薄毯,让杏儿收走了桌上的杯盏,重新洗了过来。
元师父吹了吹胡子,看向别处,哼,他一点都不羡慕有个贴心的女儿!
这些日子钟鸿飞的气色好了许多,连带着之前不能说话,到现在也能几个字的往外蹦,只是还说不利索罢,却也比重宁预想的要好很多。若非钟芙要出来,她也不想这么快来打扰爹的静养,但钟芙一回来……好不容易有起色的四喜楼,重宁不想还了去,故此才想到接钟鸿飞回家。
反倒是钟鸿飞一听要回家,很是高兴,重宁让杏儿收拾了东西,便带着钟鸿飞同元师父告别,自然也少不了允诺的美食报酬。
马车行在路上,车厢里,重宁倚着软垫有些走神,秦越和那掌柜分明是死于灭口,官府草草了案,说不定暗里勾结,但有萧长珩施压着,谅那知府大人也不敢胡来……脑海中蓦然闪过贺颢之临行前的话,京中的大人物……所以许氏这些日子反常的闭门不出,实则早就算到了这结果?
明明只差一步,只差一步,那人就再无翻身之地,为何……重生后隐忍惯了的重宁倏地攥紧了手心,指尖深陷,难掩怨念。
“别……怕,爹……爹在。”一只干枯的手覆在了重宁的手背上,钟鸿飞颇为费劲地说道,手紧紧握着重宁的,似乎是给她倚靠。
重宁回神,对上钟鸿飞凛然的神色下隐藏的担忧与愧疚,轻轻点了头。车轱辘转了不到一炷香的时辰,钟府的大门近在眼前。重宁被杏儿扶着下马车的刹那,依稀听到车厢里钟鸿飞的低语,又似错觉,那个向来高傲,杀伐决断的生意人怎么会道歉呢?
门口,风伯的人早早侍立着,见着马车,连忙上前扶了钟鸿飞下来,后者扫过重宁并无异色的脸,微一叹息,随后整了整衣衫,拉着重宁的手,步子缓慢而郑重地走向大门。
一路上,有小厮瞧见老爷从外头进门,下意识地往正茗居的方向看了看,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重宁自然也不会解释,正茗居的那人早在她去医馆前就着手安排离开。
丫鬟小厮们怔愣过后,当即反应过来,瞧老爷这模样,是病好了啊,纷纷往各自的院子跑去报信去了。
芙蓉苑里,刚从官府被接回家的钟芙让人往桶里面撒满了花瓣,又嫌不够的取了艾叶草,香胰子,统统搬到了寝居里,随后遣散了侍候的丫鬟们,只留下翠云,令其关上了门,才慢慢脱了衣衫。
正往回走的翠云不经意瞥见,脚步一顿,险些叫出声来。这……原本以为是小姐在牢房里待得久染得那股子臭味,却没想到是……
“还愣着做什么,快点过来帮我擦。”钟芙一刻不停地入了桶子里,看翠云还站着,不满地出声道。
翠云瞧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布着一个一个可怕的溃烂伤口,似乎是被抓破的,一挨近就能闻着那腐烂臭,很是刺鼻。翠云抓着巾子的手有些哆嗦,擦得不得力,钟芙察觉,回了头,恶狠狠道,“今儿你看到的若是透露出去半分,我一定让人把你的嘴撕烂了,去和季然作伴。”
“奴婢不敢。”翠云被吓得一哆嗦,当即摇头,手上也不敢停。
钟芙略为满意,只一想到自己这一趟遭的罪有那小贱种的手笔在,就又恨的牙痒痒。眼下钟宁被洗干净了冤屈,她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正不过是一死人,可那重宁还在眼前蹦跶的,想除了自己吞钟家,也真是敢想……
一拳砸在桶壁上,惊得翠云手里的巾子都掉了,只是掉在了桶里,原先闭着眼睛擦的,这会儿又瞧见那几乎没一块儿好的皮肤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隐隐作呕。
钟芙瞧见她那反应,也知道自己这身子如今是个什么可怖模样,连自己都不肯瞧上一眼,只冷着声儿道,“大夫说只是疹子,换了地儿好好养着,不日就能好,若这事有一星半点的传出去,小心你的贱命。”
“是,奴婢晓得。”
沐浴完毕,钟芙扑了层层香粉掩饰身上的恶臭,穿上衣衫后,又让翠云取了香囊缀在腰间,正好有小厮在外头通禀,说老爷病好,钟芙神色一变,快步往外头走去。
冷清许久的正厅里,又一次聚满了人,这回是钟鸿飞坐在了主位上,婆子奉茶,钟鸿飞手不哆嗦地捧着,慢悠悠地品了一口,似乎在耐心等着最后那对母女,人就齐了。
重宁站在钟鸿飞的左下方,看着门口,不多时就瞧见了许氏的身影,临到门口似乎有些踌躇,等身后的人到,才一道走了进来。
钟芙跟在许氏身后,与重宁的视线堪堪相对,一时间火光电闪,二人眼中皆迸出强烈情绪。
“爹,这大清早的您怎么从外头来的,现在天二凉,万一受了冻怎么办?”钟芙仗着自己做事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