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璇的高烧并未消退,回到床上的她,很快再次昏睡过去,梦中,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声的长叹:
常记前生日暮,剖腹取子归途。
阑珊重活间,又入华庭深处。
怎渡?怎渡?惊起一世变故!
悍母弱爹霸兄。
竹马昏弟乱宫。
良人两袖清风。
淑媛归来,此生何去何从?
声声叹息,萦绕耳畔,沈静璇大梦沉沉,但觉此生休矣。
这一睡,竟是漫长无比,急得将军府上下忙乱不堪。
然而真心焦躁的,不过只有她的大表哥莫启安与大舅莫等闲而已。
舅妈戴氏,在此时声称染上了风寒,不便照料外甥女,由着一帮得不到主子发话的丫鬟婆子们瞎忙活。
莫等闲看在眼里,对戴氏很是不满,私下里劝说多次,却奈何不得任性的夫人。
有时候,下人们退去,他会独自前来看望外甥女:“月儿啊,你这个孩子,怎么就是不肯醒来呢?”
她能听到,却无法回应。
任由丫鬟灌下汤药和流食,终于,她在第七天的晚上静静地醒来。
思忖良久,她轻唤一声“秋香”,指着西面书房的方向,“拿纸笔来。”
一直守在床边的秋香应和一声,匆匆去书房取来文房四宝,以及一个可以在榻上使用的小桌子。
“水。”
沈静璇在桌前坐好,披上披风,接过秋香端来的水,头却不曾抬一下。
她看着自己列出来的名单,慢慢地合上眼,似乎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良久,她终于抿了一口水,又指了指床头另一侧的屏风:“金丝楠木盒。”
秋香叫秋芬在一旁伺候着,转身去了屏风后面,取来做工精致的盒子,打开上面的小锁,将它递给了沈静璇。
沈静璇抽出一叠银票:“我醒来的事,不要知会任何人。拿着这笔银子,去安排一些门路,帮我盯着安国公府,以及荣华街柳叶巷里面的冯娘子冯萱。还有,方氏相府以及老宅,冯氏靖宁侯府,都给我盯好了。有什么涉及安国公府的消息,立即通知我。”
秋香有点懵,秋芬则直接傻眼了。
表小姐落水醒来,怎么忽然之间性情大变了?她不是一向主张息事宁人的吗?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沈静璇看了她们一眼,知道多说无益,便懒得解释,干脆摆摆手:“去吧,秋香,记得,要低调些,不要叫人看到了,特别要避开夫人的人。”
秋香到底沉稳一些,想着大概表小姐是要调查方公子为什么要推她落水,便不再傻站着,她伸手接过银票和沈静璇递过来的名单,转身出了秋月阁,张罗去了。
秋芬则有点不高兴:“表小姐,您总是只信任秋香一个,有什么事,奴婢也可以帮您做的。只要您一句话,奴婢立刻帮您杀了方家大公子!”
“杀了他?不,让他生不如死才解恨!眼下有件事,只有你才能做到。”沈静璇虚弱地看向苦大仇恨的秋芬。
闻言,秋芬当即欢喜了起来:“表小姐,可是要让奴婢替您报仇?”
“……”沈静璇默了默,再次回想了秋芬与庄子上莫家世仆的关系,以示确认,随后令道,“秋芬,你可愿意代我走一趟平口那里的山庄?”
“表小姐这是要做什么?”秋芬不解,却因那里住着她的娘亲和兄长而有些雀跃。
沈静璇叹息一声:“去找那里的柳三光柳管事。你家不是跟他家来往密切吗?去吧,去帮我要一个人来。”
“谁啊表小姐?难道是彭奎?他可是力大如山,是不是要找他教训方家大公子?”秋芬的好奇心被吊起,很是摩拳擦掌。
“找柳管事的小女儿来,就说我这里缺人手。”沈静璇说着,递给秋芬一张银票,“记得先去请示一下老爷,就说你和秋香忙不过来,这次落水的事,要是有第三个丫鬟在场,怎么着也是有办法往将军府送信的。”
“表小姐,要是老爷不肯呢?”秋芬有点担心,表小姐居然要新的人手,难不成是对她和秋香不满意了吗?
沈静璇知道秋芬在担心什么,却又不想暴露太多,否则会显得她过于先知。
她只得敷衍:“老爷那里不会有问题的。柳三光的小女儿,是安国公府长房的柳姨娘最疼的侄女。我将她要过来先让你们调|教着,今后要是回国公府,也好多一双耳朵。”
“那方家大公子呢?这般欺负您,您就不报仇了吗?”秋芬不懂,不懂表小姐为什么竟是在张罗些无关紧要的事。
沈静璇却道:“我这不就是在安排报仇的事吗?你以为拿着刀剑嚷嚷着,冲上去砍两下才是报仇?”
“表小姐,您以前……”秋芬话到一半便打住了,该死的,以前表小姐不愿意报仇,多次被方家大公子欺负而忍气吞声。
如今表小姐愿意报仇了,即便她这个做丫鬟的不大明白是怎么回事,可也不好在这里唧唧歪歪的吧?
先去按表小姐说的做吧,实在不行,她宁可拼着不要命了,也要在下次见面时将方名显宰了!
这么想着,秋芬不再拖延,准备下去给庄子那里送信,却在离去时回头问道:“那,表小姐,大公子和老爷问起来,奴婢该怎么说?”
“你怎么说的?”沈静璇瞪着秋芬,她记忆中的秋芬,是个嘴快性子急躁的丫鬟,此时秋芬这么问,多半是已经向那两人如实交代了。
看着秋芬垂下去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