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沈莫两家数年的心结,在沈静璇的全力主导之下,有了稍稍松动的迹象。
莫钦岚为了弥补对二姑娘的歉疚,绞尽脑汁思量对策,辗转难安,无法入睡。
终于,她忍不住起身,看着身侧沉睡着的沈骏杉,叹息一声。
二姑娘这些年来从不回府,她这个当妈的拉不下脸面去,只得这般僵着。
上次听柳姨娘说二姑娘落水高烧不醒,梦中反复呼喊娘亲,她还将信将疑。
她以为二姑娘心中早就没有她这个娘亲了,她也尽量当做没有那个孩子存在。
谁知在秋月阁,看到那较弱的小娘子时,她到底还是动摇了。
前几天在合|欢居,二姑娘忽然出现,给她献计。她虽然心中认可,却还是面子作祟,不肯依计行事。
今日被二姑娘救场,她这个做母亲的,实在是羞愧到了无地自容的地步。
要不是柳姨娘赶去陪伴她,她大概连走到马车上都做不到吧?
再次长叹,她穿好衣服,披上披风,叫人去喊柳姨娘过来。
柳姨娘早就习惯了她的这般做派,收到信,立马收拾妥当,匆匆赶来,将柳三光嘱咐的话语如此这般的交待了。
“你是说,月儿知道冯萱的合|欢居内有辛密?”莫钦岚难以置信地看着精神抖擞的柳姨娘,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柳姨娘不会露出如此神色。
柳姨娘浅笑:“夫人,妾何时骗过您?妾的哥哥,是个能人,不知道二小姐用了什么法子,将妾的大哥收服了。二小姐定然是一早就在留心冯萱的事了。”
莫钦岚面上一红,无言以对。
她这个当妈的,只知道任性,只知道倔强着不肯让冯萱进来。
只要大哥莫等闲不松口帮助沈骏杉,沈骏杉便没有胆量与有着一百多年底蕴的莫家对抗。
大辉朝开国时的武将,若干年后,无不遭到了兔死狗烹的命运。
唯有莫家,在风头最劲时忽然解甲归田,避世隐居;在朝廷需要、边关告急时,莫家子孙又重新披挂上阵,保疆护土。
将近两百年了,莫家依然屹立不倒。这样的莫家,不是沈家这样的文臣发迹的人家敢得罪的。
莫等闲爱护妹妹,怎么肯委屈了她?自然是与沈骏杉不对付了。
这些年下来,冯萱只得在外面耗着,再哭再闹,也是无事无补。
听到柳姨娘这般夸赞二姑娘,莫钦岚心中的愧疚更甚了。
“也罢,那就等一下柳管事的消息吧。我看你那个侄儿不错,不过看起来不像是学文的,沈氏族学不设武术科目,帮不上他什么。若是你娘家还有读书郎,便尽管开口吧。让那孩子跟着二公子一起读书,二公子也好有个伴。”
莫钦岚不是笨人,这些年的倔强,不过是因为不甘心。
此时她已经冷静下来,权衡人心,做出谋划,她还是会的。
收买人心,她也不是不懂,只是从前,她不屑于那么作罢了。
试想,堂堂柱国大将军的胞妹,谁不要巴结着,谁不是得小心伺候着?
还需要她去收买别人的心?只怕别人早就巴巴地掏心掏肺了。
如今的她,竟也到了需要收买人心的时候了。她的心中,不是不苦涩的。
但是再苦再难,一旦她决定了,开弓就再无回头箭。
柳姨娘闻言,自然是高兴的,忙一口应下:“妾在这里替最小的侄儿谢过夫人。妾的小侄儿柳子卯,与二公子年岁相仿,今年的秋闱,他也是要下场应考的。”
“嗯,你亲自找柳管事说明吧。腰牌明日我叫小松给你送去。”莫钦岚言毕,但觉困意来袭,便遣退了柳姨娘,回屋躺下了。
翌日清晨,沈静璇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的大哥,沈氏二房的大公子沈正昊,出事了。
在纨绔子弟常去的胭脂醉酒楼,他强要了一个小姑娘,那是一个外地进京赶考的书生的妹妹。
这事,可不得了了。
书生们为了安心地背水一战,大多会提前进京,有人会带着书童,有人则与兄弟或同村之人结伴而行。
沈正昊遇到的,是个带着妹子的、完完全全的乡巴佬。
那人以为胭脂醉是个谁都可以进的地方,殊不知,进了那里的姑娘,都是供富家子弟消遣的玩物。
沈正昊磕了大烟,正在兴头上,逮住那个娇娇怯怯的小娘子便强了。
但凡读书之人,都是有气节有气性的。见自家妹子被玷污了,那书生一纸诉状,告到了京都府尹的大堂之上。
如今在任的京都府尹,正是戴氏的兄长戴建业。
兄凭妹贵。想巴结莫等闲的人,巴结无门,便走起了歪门邪道,将戴建业从七品芝麻官,一点点送到了如今的位置上。
好在戴建业虽然有点古板,但是为官清廉,治下有方。
以前他容易得罪人,故而官越做越小。这些年因着莫等闲的缘故,他再得罪人,人家也不敢给他使绊子。
他这京都府尹,一当就当了近十年。
十年来,京城一片祥和。如今出了这样有辱斯文的案子,他急了。
安生日子到头了!叹息一声,他升了堂。
一见堂下站着位狂傲不羁的贵公子,戴建业顿时觉一个脑袋有两个大。
沈静璇得知这一消息时,这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
戴氏还在气恼沈静璇昨日的做法,明明痊愈了,却对正院封锁消息,还带着人从后门开溜,去给莫钦岚救场。
救场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