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大开,韩梓诺几乎是从梦中惊醒,灵魂穿越遥遥时空狂奔回她的躯壳,她微微喘口气,心头犹如被针线刺穿收紧,狂跳着刺痛不已。夏公公忙迎上去,韩夕颜抬起头,只见那门前黑洞洞的像怪兽的血盆大口,一只皂靴先迈了出来,露出苍色的衣角,夕颜欢喜的几乎要叫了出来,哥哥!下一秒钟她的欣喜却全咽回了肚中,只余下满面错愕震惊,韩梓诺脸色惨白几乎晕厥过去,鸳鸯艰难的搀住她,含泪轻唤道:“娘娘!娘娘!要保重龙胎啊!”
韩梓慎搀扶着父亲艰难的一步步挪出书房,突然的卒中让韩庭忠的腿脚极其不便,无法正常行走,只能将整个人的重量放在韩梓慎身上,他的手蜷缩在胸前颤抖着,嘴角歪斜着不住有口水流出,已经浸湿了他的衣领,他的眼神不再睿智,泛着浑浊的泪光,夕颜哭泣着跪行上前,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爹爹会是这般模样?!有没有人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管不顾的想要拉住韩梓慎的衣角,冯济对两旁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一左一右的上来扯住她,她的脑中好像有一万个声音在狂吼着,震的她几乎站立不住,她却只张着嘴呜呜哭着,一句话也讲不出。她的父亲,她最敬爱的爹爹,怎么会变成这样?!韩梓慎见她这般也不禁双眼泛红,他看看泣不成声的夕颜,再看看泪流满面的梓诺,他的这两个妹妹,一个娇憨俏丽,惊才绝艳;一个清柔秀美,满腹诗书,生于富贵之家没有带给她们应有的快乐无忧,反而误了她们一生的幸福,他身为她们的兄长,于心又何忍。
冯济上前几步,行至韩庭忠面前微微欠身,语气仍是恭敬,“韩老,毕竟您身为罪臣,即便皇上再体恤您的身子也得顾虑到悠悠众口,恕不能以轿辇送您出宫。”
彼时已是未时近申时,深秋时节天黑的早,落日的余晖懒懒铺地,阳光不再刺眼,天边云霞火红一片,这样的日落韩庭忠看了无数次,却只记得他初次踏入皇城城门之时,正值年少,满腔热血,在这个承载了他一生理想光辉与腐朽阴暗的都城,他理所当然的改变了许多,放弃了许多,至今仍扎根在他心中只有他毕生的信念,纵使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唯此不变。
此生为国,此身为民。
也许是他该放下的时候了。
韩庭忠歪斜着嘴角,深深看了一眼眼前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他曾在那殿中慷慨陈词舌战群儒,如今却要费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强说出一句话。
“谢…主……隆…恩。”
他真的老了。
夜里风凉,皇宫里的灯笼烛火都燃了起来,被风吹的摇晃不止,这里的夜晚永远比白昼明亮,许是拥有越多的人,越惧怕黑暗夺走他们的一切。长乐宫中,张允在宫门口来回踱着步子,门前的路按惯例摆放着密密的灯笼,这灯笼总是要亮到天明的,小环坐在游廊前偷偷抹着眼泪,手中捧着的食盒渐渐凉了下来。延和宫中,荣淑仪坐在满满一桌饭菜前,呆愣了会子,放下银著道:“本宫的妆是不是淡了,今日这妆配上紫衣不够艳丽,扶本宫去更衣换装。”宫女乖乖扶她走向妆台,她看向灯火通明的庭院,只听得外头静的如死水一般,她回过头又说:“皇上今晚一定会来的,再加几盏灯笼。”而宣德宫,韩梓诺仍静立猓她的面色苍白,眼神却坚定,夕颜跪在地上,披散下来的青丝随着晚风拂过她的面庞,她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两人的背脊皆是直挺,从背后看来,倒像两尊石化了的雕塑,唯有衣袂随风摆动,更像两把利刃,与这人人圆滑隐忍的世界格格不入。
已不知是何时,冯济自书房中走出,韩夕颜杏眼微红,直直盯着他,他避开了夕颜的眼神,而是走到韩梓诺面前,恭敬道:“慧充容,皇上想见您。”
他没有用“宣您入殿”这样的官腔,韩梓诺微微昂起了头,千百种心思都转了一圈。韩夕颜咬牙撑着身子站起来,腿又一软,被梓诺扶住,韩梓诺浅笑着接过鸳鸯递来的手帕,替她将脸上未干的泪痕擦拭干净,轻声道:“你先回宫,这里我自会处理。”
韩夕颜轻蹙眉头,韩梓诺面上似湖水一般平静无波,握着她胳膊的手却像要捏碎她的骨头一般,她的怒气和恨意在韩梓诺的眼神下渐渐敛去,她有些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韩梓诺放开她转身迈入门槛,冯济却没有跟进来,而是在她身后轻轻掩上了门,梓诺回过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复又一步一顿的走近宝座之上那个头戴金色纹龙钗冠的年轻君主,他美的如天神,也冷的似寒潭,她本该恨他入骨,此时却突然觉得他可怜,他的身边空无一人,他像是剧毒的荆棘,企图杀死每一个靠近他的人,他的寂寞,只因他本该寂寞。
她离的还很远,便艰难的跪伏在地,等待着‘聆听圣训’,良久,她听到他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向她,她的手背贴着额头,一动也不能动,直到他的脚步停在她面前。
她恭敬的匍匐着,李轩毓的声音传来,是从未有过的疲惫:“你可怨朕?”
千万句奉承讨好之言在韩梓诺喉中,她读的圣贤之书,发聩之言,通通变幻成谄媚的词句,她已不在乎,她唯一在乎的,是眼前的人是否会因为她的温婉懂事而对她的家族从轻处理。
梓诺恭顺答道:“父亲诸多错处罪不当赦,皇上还念及父亲年事已高诸多照顾,梓诺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