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氏看不到的地方,涟漪原先脸上原先的笑意才渐渐淡了开来,这些日子她努力的让自己变得忙碌,就是为了不给自己留下思考的时间。
她怕一旦冷静下来,心中原先鼓起的勇气就像是被针扎破的气球,一下子瘪了。
“大丫头,在那杵着干啥快过来”原来是冯通柱看姑娘站在外面一动不动,以为是受了孩子她娘的气,赶紧出声招呼。
“哎”涟漪嘴角含笑清脆应下,刚迈开脚步,就发现门外露出一颗漆黑的脑袋。
涟漪放慢脚步,仔细打量着外面露出的一截衣袖,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是二叔家的堂妹经常穿着的。
“让我猜猜门外的是谁?“涟漪打断远宝将要喊出的话,含笑道。
果然,听到涟漪的声音,不光是脑袋缩回去,就连露在外面的一截绣花鞋,也很快缩了回去。
当初在老院的时候,涟漪记得二叔一家没少帮了她们,虽说有时候只是不起眼的几句话,但终归是釜底抽薪易,雪中送炭难,这份情,涟漪一直记得。
更何况,当初一家被赶出来的时候,是二叔遣远涛表弟来送来吃食的。
“出来吧,都看见你了”涟漪素手打开院门,将人拉了进来。
不同于前些日子,小丫头健康的脸蛋此刻有些蜡黄,眼神也更加躲闪,如果不是一起长大,涟漪绝对不会相信眼前这个丫头是那个天真活泼的丫头。
冯通柱不善和人交谈,看见侄女过来也只是结结巴巴说了句来了,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爹,你先去厨房帮娘一把,我和慧颖说两句话”涟漪支开老爹。
等人都走远了,涟漪好笑的看了看依在她腿边的小宝,眼神无奈。
拍了拍他脑袋,小宝这才探出脑袋,顶着只留着一撮头发晃了晃,羞涩的跑远了。
“来,坐下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涟漪开门见山,从她手上提过篮子,拉着她坐在院子的大树下。
小丫头两手搓来搓去,神色极为不安,最后看她嘴巴闭得跟蚌壳一样,无奈道:“你要是再不说我可就出去了”
果然,说完这句话后,小姑娘猛的抬起了头,眼神里全是祈求。
涟漪温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多日不曾说出的委屈,此刻仿佛都有了宣泄处,冯慧颖刚开口就呜呜哭了出来。
在她后来哽咽中,涟漪才陆陆续续听清原委,原来自从小姑姑一家来了后,三婶就时常托病,家里的活都落到了梁氏身上。
这还不算,前些日子也不知道村子里谁放出的信,说县里有人收粮,往年一石粮食比往年多了十文,村子里有些余粮的,赶着马车把家里存了几年的余粮卖了。
三叔看的眼红,也不知怎么哄的奶奶交出了钥匙,套了车将粮食卖了。
一家子本就没分家,粮食合在一处,虽然他们一家走了,但是姑姑一家可比她家吃的多。
孔氏眼气那多出的十文钱,就留下勉强够一家人吃的嚼头,蒋氏打算着秋天忙完了送志晖去学堂,需得用粮食做束?,前儿个跟孔氏提了提,就被她骂的狗血淋头,又逢二叔去县里给人家当长工,没个主心骨的蒋氏一下子病倒了床上。
偏又孔氏说,蒋氏这是给她甩脸子看呢,吩咐了家里大大小小不许给她请大夫。
涟漪心中惋惜,二婶性子软弱,原先自家在矛头指向了她家,自然没她什么事,一旦这个出气筒走了,位子当然留给了她。
“大姐姐,我是实在没了法子才求到这的,奶奶说你家挖出了宝贝,能不能借给我写铜钱,等爹回来了我一准还你”慧颖可怜兮兮道。
看涟漪不为所动,又赶紧掀开石桌上搁着的篮子,急切道:“这里是昨个我和弟弟摸黑找的蟹,我记得大哥哥原先最是爱吃,等娘好了,我肯定抓更多的蟹给大哥哥送来”
说着说着,声音里更是带上了哭腔。
涟漪从思绪里走出,赶紧摇头解释,“我不是不借给你,这样,你先等会”
说完起身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在卖水的那个月,杜氏手里有了进项,大方允诺打络子卖得的钱,都留给姐妹三个做私房。
涟漪想着今后手里有个钱,给弟妹买糖也方便,便没有推脱,眼下杜氏手里肯定没有多余的钱儿,只能从这里出。
前后只有八十文左右,这是涟漪目前所有的家当,她倒是不担心钱不够,方才之所以走神,是匆匆给梁氏占了一卦。
得出坎卦,坎卦在上耳痛冒冷汗,坎卦在下,男应饮酒而得病,女应忧色而成疾。
说到底,还是得自己看开,这钱用来抓药,想是够了的。
将荷包递给她,慧颖先是不可思议,后来眼中又涌出了泪花,涟漪掏出帕子帮她擦着泪,突然手一顿,僵在了原处。
或许是感受到了气氛不对,小丫头忐忑抬起了头,手里紧紧抓住荷包袋子,战栗道:“大姐姐……你……你怎么了?”
涟漪强笑道:“慧颖,大姐姐忘了,你今年可是刚满十二岁?”
看她不是跟自己要钱袋,慧颖肩膀这才松了下来,乖巧回答道:“是啊,大姐姐忘了吗?我今年十二,比你小一岁呢”
涟漪苦笑,她自然是知道,刚才仔细替她擦泪观她面相才看出,印堂处隐隐发黑,又猜她是本命年,必定会有劫数。
可是,自古有云天命不可违,她是否该化解,又该怎样化解?
瞧着她闪亮的眸子,花儿一般的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