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妮莎开始做梦,梦中又回到了盛夏之国,她和姐姐、妹妹在花园里嬉水,身边是微笑着的母亲,还有已经面目模糊的父亲。
“为什么你的头发是黑色,而我们都是热烈的棕红?”小妹妹伊丽娅一边冲她大笑,一边脱下衣服,直到像出生时那样一丝不挂。
“她不是德林的种!”姐姐冲她咒骂,把水花泼向自己。
不,我跟你们一样,我绝不会是什么私生女,她朝她们大叫,我不是。我不是。
“你这野种,给我去死!”索兰达低声说,接着将凡妮莎的头按进水中,公主感觉自己的皮肤在热水中溶化,血肉从上面脱落,直到最后只剩头颅和骨骼,池子里翻滚着浓稠的血水。
“不!我不是!”
凡妮莎尖叫着醒来。
自己还在烈炎国的寝宫里,四周依旧是熟悉的景物,然而这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遥远的西边,那里有四时不榭之花、美丽富饶的土地,我是德林家的凡妮莎,永远不会改变,永远不会背叛。
“作恶梦了?” 雷纳的声音出现在角落,他像一片树影一样漆黑而安静,他永远守护在我的身旁。
凡妮莎长出了一口气,掀开薄丝被子,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青柠酒,“那些恶梦,如影随形。”
雷纳沉默不语。
他一定以为我在说那件事。凡妮莎心中一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你都打探清楚了?”
弓箭手摇摇头,从暗处走出来,“她的确有问题。”雷纳伸出手,掌心躺着一块雪白的石头,“我甚至没能靠近她的住处,就被一种强大的魔法推到了遥远的北方。”
凡妮莎拿起那块椭圆形的石头看了看,“这是什么?”
“无望之地的卵石。”
公主打量了一下雷纳,只见他浑身上下布满尘土,袖口和衣角不知被什么东西刮破,原本光亮整齐的亚麻色短发也沾满了蛛网和灰屑,再往脚上看,那双自己亲手为他挑选的麂皮战靴破洞百出,一只脚的脚趾头露在外面,在月光下红肿胀大,活像五颗熟透的浆果。
“快坐下,”凡妮莎按住雷纳的肩膀,将他按坐在床上,为了不吵醒侍女,她将青柠酒倒在水盆里,端到雷纳脚边,“别告诉我你为了这块石头跑去无望之地跟棕熊干了一架。”
雷纳看着凡妮莎为自己解开箭囊、摘去长弓,最后为自己脱鞋,“不,”他缩回脚,踏在地上,“我没事,我想再去一趟。”
“你哪也不许去,”凡妮莎坚持为他脱下鞋子,泡在青柠酒里,“你只需将看到的讲述一遍,我会知道该怎么做。”
清凉的酒液像酷暑中的微风,轻轻安抚着雷纳肿胀的双脚,他微阖双眼,享受这片刻的舒畅。“她住在‘公主之心’酒馆的后巷,房子离大门不远,我可以听见他们的对话,但不是很清楚,屋子里有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叫另一个‘麦特’。可是当我打算翻越院墙踏上屋顶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猛推了出去,只一个心跳的间隔,我就被抛到了无望之地。我想,我是中了屋子里人的魔法,索兰达早就料到会有人来偷袭,已经设下陷阱等着我了。”
凡妮莎为雷纳脱去软皮背心,用湿毛巾为他擦拭肩膀。“麦特?会是一个普通人,还是那个血液里有治愈魔法的麦特?”熟谙各国贵族名字的凡妮莎不禁想到了特伦特口中的那个冰沼王子。
雷纳闭上眼,感受公主微凉的手指偶尔触碰到自己的皮肤,“他们的声音都很年轻,但其中一个明显底气不足。”
“这就对了。”凡妮莎拧了一把毛巾,“每天抽血救人,即便是火龙也没有力气飞翔了。对了,你有没有看到他们的样貌?”
雷纳摇了摇头,歉意地回答,“门窗紧闭,所以我才打算从屋顶入手。”
“看来我们真的需要再去一次,”凡妮莎为雷纳清醒完头发上的蛛网和灰尘,转到他面前为他擦脸,“不过这次你要光明正大地去拜访。”
四目相对,雷纳忙将目光投向凡妮莎身后的烛台,“你总是会有办法。”
“而你,也总是会帮我。”凡妮莎扭着雷纳的脸迫使他看着自己,
距离从未如此之近,雷纳甚至能嗅到公主唇齿间的呼吸,这令他目眩神迷,几乎把持不住,但回忆和自责始终占据上峰,他的目光渐渐垂落,“怎么帮?”
该死,难道要我主动去吻你吗?凡妮莎恼火地想。如果换作布兰特,恐怕不用自己暗示就扑过来了,这没脑子的雷纳,怎么这样迟钝?
瞪了他一会儿,公主终于直起身,冷冷地道:“去把索兰达骗进宫来,我会派罗格解决余下的两个人。”
“罗格恐怕不会帮你杀人。”
“他当然不会,我也不需要他作这些事。”凡妮莎将毛巾甩在水盆里,“弓箭的作用是射猎虎豹,而长枪则多用来比武观赏,两者之间的区别我自然清楚。”
雷纳不明白公主突如其来的怒意,被毛巾激起的水滴吓得一震。
“罗格的魔法是洞察,没有什么能逃过他的洞察力,假如那个麦特真的是冰沼之国的王子,”凡妮莎走到窗边,眺望着深夜的眠龙城,漆黑的城垛连成一片,犹如无数樽静默的石像鬼,“我保护他还来不及,怎么会杀了他。”
“那么索兰达呢?”雷纳不希望就这么放过凡妮莎那可恨的姐姐。
“千万不要揭露她的身份,我不想泰伦斯手握两位公主。还有,”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