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心里寒意透底,皇帝若咬着流匪不放,周益这个儿子就凶多吉少。
“陛下,末将教子无方,实在无颜再留在军中。末将心中甚愧,起不到表率之效。”周衍暗下牙根一咬,飞快道:“恳请陛下恩准末将卸甲归田,尽一个父亲本份好好教导犬子。”
皇帝沉默着,目光不明的扫了扫周衍,眼底有寒光飞溅而过。
赵书仁眉头一动,随即走上前来,朝皇帝拱了拱手,言辞恳切的道:“陛下,周大将军乃我大梁支柱。在西南一带周大将军的威名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周大将军镇守西南边疆,我大梁方可得享太平。”
“请恕臣说句不客气的话,周益周参将既封为将领,那便是肩负数众将士性命的成人。他的过错自有他来承担,周大将军与他虽为父子,可律法跟前,只讲对错,不讲人情。”
赵书仁不愧为文臣魁首的丞相,一张嘴巴也是毒得厉害。一番话,听似公正清明,还为周衍求情,劝慰皇帝勿因周益迁怒。
可实际呢,他将周衍捧到了大梁少了周衍就不行的高度。皇帝听了心里能舒服吗?大梁是皇帝的天下,不是周衍的天下,凭什么大梁少了周衍就不行?
皇帝心里不舒服,周衍就等着倒大霉得了。
至于后面那一段,说得更绝。周益自己犯错自己承担罪责,这话本没错。可坏就坏在,前面赵书仁已经挖好了陷阱等着周衍。如果周衍坚持向皇帝请辞,那就是因个人私利罔顾国家利益。大梁少了你这位大将军都将天下不太平了,你还非要请辞,这不是不将皇帝放在眼内,不将大梁放在眼内么?
蔑视皇权漠视国家,这种人——谁还敢要谁还敢用?
赵书仁这番话落之后,皇帝的面色果然变了变。周衍瞄见皇帝脸色,顿时眼含怨毒的盯了赵书仁一下。
旁边其他大臣见状,都悄悄在心里为周衍掬一把同情泪。
周大将军,昔日你一定将赵相这位妹夫得罪狠了吧?不然赵相踩起你来,怎比踩政敌还狠三分?
事实上,以前赵书仁确实明里暗里受过周衍这位大舅子不少闲气。眼下难得有机会出口恶气,赵书仁岂会放过。
“陛下……”周衍见皇帝两袖微动,隐隐可见手背青筋突起;顿时心头大震,慌忙压下心里焦急,别有深意的看着皇帝,诚恳道:“末将有急事启奏,恳请陛下允末将奏来。”
周衍这是恳求皇帝单独召见他,毕竟有些事,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开口。
皇帝眯着眼睛,寒光嗖嗖的掠过他头顶,半晌,沉声道:“周大将军随朕到御书房,其他人都散了。”
皇帝说罢,却眼神阴阴的扫了周益一眼。
大伙明白了,皇帝虽同意单独召见周衍,却不肯放过周益,这是有意让周益一直在这跪下去呢。
群臣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了广场,而周衍掩下眼里隐忧亦步亦趋的随皇帝到御书房去了。
他之前当众请辞,便是向皇帝暗示自愿交还兵权之意。若非如此,皇帝又岂会肯单独召见他。
周衍一进入御书房,第一时间便说了一大堆自身有罪的话。然后紧张万分的将皇后捎给他的密信呈到皇帝面前,第二件事,便是痛陈自己各种能力不足,很干脆的上缴了十万兵权。
皇帝见他态度尚可,也就简单的训斥几句,然后心安理得的收下周衍呈来的两样东西;再然后并没有过度为难周衍,很快将人放了出去。
周衍一走,皇帝立刻沉着脸,冷声吩咐,“去,将独孤杰急病身亡的事与周大将军今日金銮殿外负荆请罪的消息传到怙望宫去。”
传去怙望宫,那便是专门传给曾经的皇后如今的废后独孤虹知道了。
太监总管自然很快将此事办妥了,而独孤虹知道这两个消息不久,就自行触柱而亡了。
皇帝放了周衍出宫,但对于周益却似彻底遗忘了一般。任由周益背着几十斤荆条跪在瑟瑟寒风中,从早上跪到下午。足足一整天,周益滴水未沾粒米未进。直到够时间宫门下钥,皇帝才让人将周益给撵出去。
但是,撵出宫去这事还不算完。皇帝有旨,让周益背负荆条一路用走的,回周家去。
周益原本挨了四十军棍,背部就已经血肉模糊,这会又跪了一整天,再用发麻发软的双腿从皇城走回周家。
皇帝这惩罚看似很轻,可实际呢,几乎要了周益大半条命。
皇帝是用这种方式告诉世人,天家威严不容践踏,天家的公主更不容误伤。
“晓潼,以后出门你可得小心些。”司马晨在一角茶楼望着底下步履艰难的周益,流光溢彩的眼眸含着明显担忧,“像他这种逞勇斗强之徒,一旦发起疯来绝对是不计后果的。”
他担心,周益今日受此大辱后,会不顾一切找赵晓潼报复。
赵晓潼冷笑一声,眸子漾着冰冷色泽,“我才不担心他会报复,他对我动手正好。”她可以顺便将周家另外二十万军权都送回皇帝手里,她相信皇帝一定十分乐意看见她这么做。
不过,赵晓潼到底没等到这样的机会。周益拖着半残的身体回到周家后,听闻周衍为了他将十万军权都交出去了。本来强撑着不倒的一口气,也为此吐出一口血来,当即就昏死过去。
而原本没有病的周老太君,也在这两件事接连的打击下,真的病了。
皇帝绝对是深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