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打点好一切,我便带着蔓儿出了丞相府,马车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
张丞相怕蔓儿出什么意外不许她出府,当我告知他再回来时蔓儿便是以前蔓儿,会坦然接受这份安排时,他思忖良久后终是同意了,但还是排了几十个侍卫跟随。
我按照蔓儿的吩咐提前一个时辰给尹公子发了消息,约他在东区郊外相见。
路上蔓儿告诉我她和尹公子相识的经过,尹公子名叫尹皓轩,祖籍河东郡,是个侠义之士。他们是在蔓儿来河内郡寻我的途中相识的。
蔓儿从未孤身一人出过长安,一路上花钱阔绰遇到盗匪,险遭凌辱,尹公子正好路过出手相救,并将她送到河内郡后才离开,回了长安后又因缘巧合遇见了他。蔓儿俯在我的身旁,平静的为我讲着他们的相识相知和相恋。
相识相知一念间,相恋相思一世劫。我和刘启,瑜蔓和尹公子将因那道圣旨而情断。
我宁愿我不曾认识刘启,瑜蔓也不曾认识尹公子,心才不会牵绊一生,今后可以无爱无恨洒脱而活。
可转念一想,我和蔓儿或许是幸运的,至少这一生中遇见了心爱之人,好过那深宫之中,不求爱恋,一世无情的凄凉。
辗转十来处街头,我们终于出了长安城向郊外而去。蔓儿一路再也无话,看似平静,只怕她的内心正悲痛欲绝。
一个修长的背影站在荷塘边,一动不动的等着他的恋人。他的袍服雪白,一尘不染。
快到的时候,我让侍卫们全部止步,让笺儿在外面候着,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通传于我,我扶着蔓儿下了马车,朝他走去。尹公子见我们来,忙快步迎来,我们相互见了礼后,把蔓儿交给了他。尹公子清新俊逸,雅人深致,亦难怪蔓儿为之倾心。
我坐于荷塘边,望着他们相依不舍的背影,额蹙心痛,欲哭无泪。
眼神恍惚,仿佛看到的是我和刘启的背影,他坐于我身侧,我轻靠在他的肩上,他手持玉箫,一声声离别的忧愁婉婉转转在空中飘荡,似是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只留我和他。
上次离别时他温柔的眼神出现在眼前,“鄢儿,喜欢这个地方吗?你先暂时在这住下如何?”
“以后能不能安排这些事之前先告诉我一声,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告诉你了,就看不到你开心的样子了。”
“我要回宫向父皇复命,你先好好歇息,待我处理好宫中事务后,我再来看你。”
此别或是永别吧,嘴边扬起苦意。
夕阳落,黄昏近。一缕残阳如血,渲染在这荷塘中。我扶着蔓儿告别了尹公子,上了马车。蔓儿的脸色沉静,只是闭眼靠坐,待越走越远时,她却突然掀开了帘子,远远地望着,两行清泪花了妆,湿了襟。我只是坐在一侧,没有上前安慰,我知道这只是她的开始,忘掉过去的开始。我又何尝不是呢,忘了过去吧,重新开始。
到达丞相府时,见张丞相早早地已在府门焦急的候着,蔓儿破愁为笑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放下心来,扶着蔓儿进府。蔓儿也和他说笑着,仿佛又回到了起初的模样。
返身回去的途中,笺儿说今日那蓝衣丫头和我长的有几分相似,我听后付诸一笑,世间之大,何其不有。头有些晕浅浅睡着,待到时,笺儿才叫醒我。
下了马车,见夜幕之中,楼阁内灯火闪烁,以为是刘启来了,我万分欣喜匆忙跑入院内,没有发现他的身影,我又冲进内室,一间一间的找,依旧没有发现。原来他没来过,累了,气喘吁吁,坐在床塌上,火烛燃烧的红泪沿着灯塔流了下来,一滴一滴的落在桌案上。
疲惫的眼扫向案上,那支玉箫却已不见。他来过!
疾步行至院中,借着朦胧月色,四周望了望,寻了寻依旧没有发现他。心想他是不想见我吧。
苦叹一声,也对,与其两个人都伤心,不如残忍结束。
桂花树的馨香还在空气飘荡,我走至树下,伸手接过那洋洋洒洒落下的花瓣。
一阵若虚似幻的箫声在夜空中响起。幽幽而呜,戚戚而诉。我不再寻他,知道他在附近,知道他不忍见到我,知道他也无能无力。
只是这样也好,不记得对方离别的悲苦,不记得分手的痛楚,今后的路或许才能走得更坦然些,了无牵挂。
这几日总觉得头晕的厉害,常常坐着就迷糊的睡着了,笺儿说要给我寻个大夫好好看看,但我却打住了她,想着可能是最近睡的不踏实所致,并不大碍。
尹公子来找过我,说想带蔓儿离开,远走高飞,天涯海角两人相伴到老,这个主意被我一口否决,就算他能带着蔓儿离开长安又如何,逃得了皇上的追捕吗,这是抗旨不遵,那张丞相当如何,难道今后他要和蔓儿逃命度日,过着整日惶惶不安的日子吗?这样只会害了蔓儿,还会殃及无辜。
今日便是瑜蔓进宫的吉期,我和笺儿早早的在离宫门不远的地方等候着,只想为她送上一程。
明亮的月光笼罩着巍峨而森严的宫闱,夜风刮过,阴冷无比。
大门左右两侧临时装了四只水月宫灯,门前扎彩坊,燃点着数十对羊角双喜字立杆宫灯,在用黄绸扎作巨龙盘旋状的彩柱下面,站着两排守卫宫门的侍卫。
寅时到时,沉重的宫门缓缓打开,几十个手提大型宫灯的人迈着整齐的步子走了出来,仪仗队列队待发,冷清的宫门,一下子充满了喜庆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