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妃独坐窗前,望着上弦月,悠然长叹,轻声唤紫兰,映入眼帘的是青衣丫鬟,紫兰素爱穿紫衣,青色衣衫紫兰一向拒之千里,她淡漠地看了一眼新来的丫鬟,闭了双眸,无可奈何地摆摆手,青衣丫鬟恭顺地退出厢房,轻轻地合上雕花木门。
室内沉沉渺渺的熏香,是别处没有的。晋王曾说这熏香只有宫里才有,等闲处闻不到此香。那时他多么快乐,从没被忧愁烦恼围绕,而此刻它们却像梦魇般挥之不去。
战争,残酷的战争,他不喜,她也不喜。只要一合上眼,整个身心便沉入黑暗中,她飞蛾般的扑向熊熊大火,最终被烈火无情地烧成一缕烟,飘飘渺渺地在夜空中游荡。
她浑身发颤,手足冰冷,因惊悸,冷汗浃背,湿冷的内衣贴着躯体,异常寒冷。
一种深入骨髓的害怕漫入心底,她埋首与双膝间,抱紧膝盖,仿佛浑身长满刺的刺猬,抱团寻求温暖,到头来还是伤自己最深。
夜是那么的漫长,铜漏又过一更,窗外依稀有风吹树叶地沙沙声。
恍惚中她听到了动人心弦的笛音,在凄迷的夜色里,更能动人心魄。她倏地抬首,跳下贵妃榻,趿着鞋奔向门边,撞开雕花木门,火急火燎的冲向传出笛音的方向。
笛声凄婉,她的心却砰然跳动,喜极而泣,再熟悉不过的音韵,此刻久久绕耳梁。
一道高墙阻隔了他们,晋王妃撑大了眼睛,瞪着高耸的墙头,莫名的哀伤在心头堙没开来。这毕竟是晋王府,时过境迁,她已是身份尊贵的晋王妃,昔日虽对晋王常感到厌弃,但日久深情这一说,让她彻底彷徨。不知不觉间,晋王的身影会忽然出现在眼前,他含笑的唇,他高挺的鼻子,他阴鸷般的眸子,即使她闭了眼,依然能描画出世间独一无二的晋王。多么可怕地讽刺,他是她的杀父仇人,她却委身晋王府,引他沉沦孽海。
她凄惶一笑,笑得狼狈,眼底泛出泪珠,滚烫的珠子颗颗滚落脸颊。
不是他来得太早,便是他来得太迟。
无缘的你,为何事拨弄心弦。
迷雾围月,月光惨淡,长长的影子看不到尽头。笛音依然动听,她却惊惶的捂住耳朵,不敢再听。
她哭倒在地,哭得肝肠寸断,也哭不出个结果。
她无法回应他的笛声,世上只有他——洛君城,才能吹出如此催人泪下的曲子。
昔年,她愿化作他的歌者,只为能倾听他吹出的笛音,和他吹奏时专注的神情。她是他的歌者,才能在他脚下尽情的聆听。恍生如梦,他们都已不是青涩少年和少女,那样的时光,只怕是永远过去了,只可缅怀不可追忆。
笛音渐止,一声叹息勾走了过往,墙外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仿佛他从未来过。
冷冷清清的夜,冷冷清清的一个人,被呵在手心里长大的晋王妃,竟也会这般可怜地躺在春寒破晓中。
她似乎觉得浑身发烫,热切的心无法冷淡,如果这是一场梦,那该多好,在梦里她依旧是那个被人捧在手掌心的大小姐,飞扬跋扈的她策马奔腾,抑或摇着船橹唱情歌,对面岸上的哥哥热情地回应她,她忽地低头,娇羞的样子惹人怜惜。她的眼皮越来越沉,一刹那间她看到了熟悉的绛紫色朝服,那双温暖宽厚的大手覆在她的额头,她再也支撑不了,眼皮重重阖上,昏迷不醒。
她想她是真的发烧了,要不然怎么会做如此奇怪的梦,梦里她追着洛君城,要他吹笛子给自己听,洛君城拗不过她的倔强,手执紫竹笛,吹奏新曲,快乐的时光那样短暂,只在弹指间,忽然,健马长嘶,纷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杏子林间的祥和、欢愉。那人一身霸王气势,胯下乌骓威风凌凌,和主人惺惺相惜,俨然有王者风范。
他们还没来得及惊呼,那人已一剑刺中洛君城。
血,又是血,鲜红的血,直要人命。
晋王妃惊惧的大喊:“洛君城。”
守在床边的晋王闻声抬头,身子僵持、见晋王妃依然沉睡,他苦涩一笑,手握成拳,指节泛白。
东方已露鱼肚白,层叠罗帷遮挡了阳光,二人身影交叠在一起,化作一人。
晋王妃悠悠转醒,直嚷渴,晋王手快,起身倒水,扶起迷蒙中的晋王妃,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温热的水触到温软的薄唇,晋王妃察觉到丝丝热意,一口气饮完。气息交拂,肌肤相触,暖暖的,晋王妃豁得睁开了双眼,回首瞧着笑意莹然的晋王,晋王亦不掩饰脸上的复杂思绪,他语声温和:“身子好点了么?”
晋王妃颔首而笑:“这么多年都没有生过病,身子骨硬朗得很。在园子里吹了点风,倒感染了风寒。”
晋王妃虽背对着晋王,却能感觉到背后细细审视的目光,晋王妃已知一二,凄惶一笑:“王爷,昨夜留宿红轩小筑么?”
晋王脸色只做冷淡:“王妃昏倒在西园墙角,若非守夜的护卫来通报,本王岂不痛心疾首?”
“妾身让王爷操心了。”晋王妃柔声道。
“你是本王的王妃,亦是我的发妻。本王照顾你,自是分内之事,王妃何须如此多礼,倒让彼此生了分。”晋王语声轻微,似在说一碗汤凉了,一杯茶冷了,那般随便。
晋王妃笑意渐凉,温顺道:“王爷的心意,妾身自会铭记在心。”
她语声虽轻柔,病中的晋王妃流露出几许娇态,但依然有一丝凄厉之色自然而然的,泄漏出来,足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