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少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大牢,又是怎么回的王宫,他独自坐在寝宫里想了许久,觉得他说得很对,他一直在退缩,不想面对那些血腥,不想承担起自己该承担的责任,他光有一颗仁心,可治国之道,不是仅仅靠着仁心就可以的。
可像阿煜这么激烈的手段也不行,这样处事有失公允,传出去对朝臣尤其是对他这个大司马的声誉会有损失,再者这样也太冷血太残酷了,肯定会有人感到寒心。
他立刻去找颉公,颉公听他说完后气得直咳嗽,他马上命人叫百里煜停手,并叫他进宫来。
君臣见面后大吵了一架,颉公指责百里煜被权势所迷惑,而百里煜则说君上没有体会他的苦心,后来两人不欢而散,百里煜趁着夜色归家,心中一直愤懑不平,他不懂,为何所有人都不懂他,只觉得似乎一股更为强大的阻力来临,而他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坚持下去,不能让变法半途而废。
他半途转向,叫驭手直接去望江台,他身边跟着侍卫侍从数十名,声势非常浩大,抓人绰绰有余。
就这样,曲安最为动荡不安人心惶惶的一夜因为两场争吵、一个人的半途决定而开始了。那一夜,几十户人家的大门在夜半时分被粗鲁的拍开,接着便是嘈杂的声响,哭闹、推搡、哀求,最后,几十名贵族被带着锁链的公差抓走,投入曲安大牢。
而连若,就是在这样混乱的时刻,来到曾经富庶繁荣的国都的,她看着官吏横冲直撞的经过,有些茫然和疑惑。怎么曲安会成这样了呢?
幼时楚高阳曾带她来过曲安,在她印象中,曲安应该是车如流水马如龙的。应该是摩肩接踵行人不绝的,应该是雕车宝马香满路的。唯独不该是如此混乱不安的。
这个时辰本该是进入梦乡安眠的时刻,但整条街的住户几乎都亮起了灯盏,狗吠声、哀求声、哭喊声、怒斥声、婴儿哇哇的啼哭声不绝于耳。
她糊里糊涂的往前走,脑子里关于曲安大街的路线早就派不上用场,她惶惑的站在街道上,想找人问路,可压根没人搭理她。
她站了一些时候,一辆华车辚辚驶过。她还在想不知又是哪个富贵人家的,车上驭手却忽然长“吁”一声,马车便稳稳的停在她面前。
车门从中间打开,一张姣好堪比女子的脸露出来:“连若姑娘。”
她养好伤之后便为报恩俯视昭离,而弄玉则大多数时候不在族居内,所以两人竟没有再正式碰过面,再次看见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的时候,她微微有些惊讶,接着便是尴尬,她又想起了那一晚。虽然他并没有将她怎么样,可……
弄玉跳下车后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连若行了一礼,道:“我来看望一个朋友。”
“朋友?”弄玉知道昭离将她收到了百里家。后来的事也略有耳闻,此时见她说到那个朋友时眼中含情,便眉头一挑,笑问,“秦楼越?怎么这么晚出来找他?”
连若的脸不易察觉的一红,道:“我依照吩咐做完了所有的事,向牧姑姑告假后才来的。”
“哦?这么晚了你还打算去大司马府?他恐怕已经不在那里了。”
“哎?”连若有些懊丧,“我没有想到这点。”
“那你知不知道他在曲安的住所在哪?”看到她摇头之后,弄玉无奈的道:“真是一个粗心的姑娘。你打算在哪落脚?”
“我随便找一个客寓就行了。”
“这么晚了,你觉得还有你住得起的客寓在开门做生意么?”
连若被他问得噎住了。他笑道:“这样吧,你去我那里住一晚。明早我会去一趟大司马府,你就顺便和我一起去好了。”
她想起这人的fēng_liú名声,顿时生出戒备之意,还没出说拒绝的话,弄玉就苦笑着道:“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只是帮帮一个不认识路的姑娘罢了,况且你剑术那么好,我怎么敢对你怎么样?”
她脸一红,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便点头道:“那我就叨扰公子了。”
弄玉请她登车,大概是怕她太尴尬,之后却没关上车门,马车再次辚辚作响,又有一些官吏压着披枷带锁的犯人经过,还有一个妇人跟在后面边跑边痛苦流涕,一直喊着“我夫君是被冤枉的,我夫君是被冤枉的”。
连若见他脸上神情也很疑惑,又带着些风尘,便问:“公子这是刚回曲安?”
弄玉点头:“我刚从商乌回来,曲安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一路无话,到了别苑门前,开门的侍从见自家主人竟带了一个女子回来,神色异常惊讶,因为他知道弄玉虽经常出入风月场,可却从未带哪个女子进过这间别苑。
弄玉笑着拍拍他的肩,道:“这是我的朋友,在这里住一晚,找个清静的房间好生款待着,怠慢了客人我可唯你是问。”
侍从一听这话连忙对他身边的姑娘点头哈腰,这时连若才明白,原来不是弄玉处处留情,而是因为他待女子都太体贴周到,偏生又生了这样一双勾人的眼睛,直教人情愫渐生芳心暗许。
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加之弄玉一路奔波过于劳累,他没来得及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就安睡了,两个时辰后天已亮,有人在门外来来回回的走动,虽然声响不大,可他睡得浅,还是被惊醒了,于是微怒的问:“谁在外面?”
有人小心翼翼的推门进来,他一看是自己的侍女,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