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个时辰,外面的喊杀声就已停止。
一身戎装的公良旬大步匆匆的走到白露殿前禀告:“我王,王贺萧乾等人已被生擒,叛军残部全部弃械投降。”
声音极高,传遍了整个白露殿。殿内的人顿时更加惶恐,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有任何行动,就已经被大队带着刀剑的侍卫团团围住。
一直站在殿门口的庄祈负着手,嘴角挑起一丝笑,转身缓步踏上殿内铺好的红地毡。
脚步声很轻,却不啻于千斤巨石般一声声压在每个人心头。他们惊恐的垂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少年缓步走向九级台阶之上的王座。大袍下摆一振,发出猎猎的声响,然后他转身坐在纯金打造的王座上,唇边带笑,眼神一一扫过下面皆是一身礼服的臣子。
他脸上没有震惊,没有愤怒,没有嘲弄,只是带着莫名的笑意,让那些倒戈的臣子们猜不透他的心思,于是只能如不断听到弓弦震动声音的惊弓之鸟般,愈发惊惶。
立在左手第一位的老臣拱手道:“臣恭迎我王回国,恭喜我王顺利平叛。”他身后的臣子内侍宫娥舞女们立刻整齐的跪地,高声祝贺。
庄祈敲了敲王座的飞虎扶手,大殿里的立刻安静下来。
他眼神示意,旁边有一个侍从捧了铜盘过来,将里面的一枚小巧的翠玉戒指呈在他面前。
庄祈拈起那枚泛着莹润光泽的戒指,轻轻旋入自己左手的小指指端。
台阶下等待着的众人像是要窒息一般,忐忑不安。
“不必推脱,也不必告饶,我知道今日你们之中,谁是自愿到这大殿里来的,而谁又是被逼迫的。”
他看着阶下,道:“协助庄无韫谋反的其余那四位,自己出列吧。”见阶下无人站出来,他笑了笑,招手将另一侧的内侍召过来。
内侍得了他的授意,将手中铜盘里的厚厚的一沓牛皮纸摔在阶下。牛皮纸触地时发出一声响,像是重重的巴掌打在什么人的脸上。
“这是你们四人与庄无韫互通的书信。”庄祈讥讽笑道,“难道还要本王亲自请你们出来不成?”
话音落下,整齐的队列中立刻有四名大臣各自慌慌张张的向中间踏出一步,慌忙跪下道:“求我王留情。”所有的证据与把柄都被抓住了,能说的只有这一句。
“叛首庄无韫枭首示众。王贺、萧乾等六人,诛六族,族中其余十五岁以上男子斩首,妇孺脱籍没为官奴,终身不得改籍。府中财产尽数查抄,没为国府公款。”
那六人闻言涕泗齐下一片,凄哀的哭喊之声,在大殿之中回荡着,重重的撞击在每个人心上。
“但凡替他们求情之人,同罪连坐!”庄祈冷冷说完,拂袖离去。
有过之人已诛,有功之人必定要赏。平叛主将公良旬任沧国右将军,封武安君,食邑万户,赏赐无数;公良乐谋划有功,封隐候,食邑千户,赏赐无数。
相比公良旬受封时的志得意满,公良乐的表情淡了许多,甚至连笑容也没有。王座上的庄祈看见他的神情,又想起他在姜囿城外那日不同于平日的沉郁之色,心底不由得发沉,面上却没显露半分。
评叛之后,更要扫除余党、廓清朝政。庄祈完全接手朝政,宵衣旰食焚膏继晷的忙绿了好几个月,直到翌年开春才得以喘口气。
若不是一篇抨击太史令懈怠职守的谏书,他根本不会想起,公良乐借口身体微恙,已经连着好几月没有上朝,更没有进宫。
其实常常跟在身边的人突然不再出现,庄祈不是没有察觉,察觉之后心底还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忧虑,但那时手中亟待处理的事情太多,他便没有在意,如今仔细一想,那种情绪,似乎是由不习惯衍生出的孤单之感。
想到这里,他的心愈发沉重起来,便吩咐内侍去请隐候进宫。
片刻后,公良乐便出现在白玉广场之中。年轻男子着一袭月白官服,身姿挺拔,飘逸出尘,宛如世外之人。
他躬身向负手立在窗前的王行礼:“臣参见我王。”
庄祈转身挥挥手示意他免礼,唇边含笑:“身体无大碍吧?”
公良乐一愕。他知道自己被攻讦的事,原本应诏进宫是准备面临一场责骂或训斥,却没想到庄祈一开口就是问候。他淡淡的答道:“无事,只是又发作了几次,都习惯了。”
太史令有疾,早已是沧国众所周知的事了。
庄祈指着长案,公良乐会意的坐了,见他仍是笑:“阿乐,你这太史令,当值四年,才让人抓住一个错漏之处,真是不容易。”
“那便多谢我王体恤臣下了。”公良乐微笑道。
“我是说那上书之人不易。”
公良乐无奈的笑:“你就莫要再讽刺我了。”
“我说的可是实情。”庄祈笑道,忽而又收敛了玩笑的神色,问,“庄无韫被诛,丞相之位空缺,你认为,谁是最好的候选人?”
公良乐略一思索,答道:“太傅虢谦是三朝老臣,素来得众臣拥戴,而且端肃公正、学富五车,我认为他能担当丞相之任。”
“可我听闻他为人严肃死板,也不为一些人所喜。”
“刚直不阿,乃是高德。”公良乐道,“况且你如今刚刚接管朝政,正好需要一个拥有人心的臣子来辅佐。”
闻言,庄祈愈发心惊。公良乐说的头头是道,而且,每一句话都与他心中所想无二至。起初,他用公良乐,是因为他刚回沧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