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苏家兄妹俩人一人背了一大捆柴禾回家来了,柴禾比上午的时候多了一倍不止,俩人脸上都红红的,没了那种不健康的白。炊烟袅袅,家家户户都做起了晚饭。李家庄四周都飘着一股饭菜的香味,在冬日的傍晚,这样的情景,显出一股宁静的乡村味道来。俩人也赶忙卸下了柴禾,拿稻草盖严实了,免得沾了夜里的水气,然后做起了晚饭。
苏雨不让苏雪继续累着,赶她去了火筒里烤火。苏雪便乖乖地听了,她实在是累的直不起腰来了,这具身子骨太弱了,三不五时地就要歇上一会儿。她也知道,这具身子刚刚从生死关滚了一个来回,说什么都不能过度消耗精气神,也就乐得歇着,看苏雨忙来忙去的做饭。
晚饭说不上是丰盛还是寒酸:大骨头汤和咸菜,汤还留了一半准备明天吃的。在二人看来,这已经是难得的一餐好饭菜了。累了一天,俩人都吃的津津有味,苏雪也吃了两个红薯和一晚米粥。吃完了饭,苏雨乐呵呵地收拾起了碗筷,又劈了一会儿柴禾,再把下晌拾的两捆柴分了四小捆,一捆留作家用,剩下的三捆都打算卖钱。
冬天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可忙活的,二人又没有田地要照看,便早早地烧了水洗漱了,凑着剩下的一点儿热水搓了搓毛巾和布袜,俩人便上床上歇着去了。做晚饭和烧水的时候没烧完的柴禾被苏雨拿土灰灭了,封在了一个密封的坛子里,说是镇上的人取暖都用这个,要制成木炭拿到镇上去卖。
忙活完了之后,苏雪脱了棉衣,从里面缝着的布包里掏出来在山上得的那块银子,问道:“这是多少银子?”
苏雨没想到她连银子都不懂,怔住了片刻,“一封,二十两。”
苏雪就没说话了,心里默默地算着帐:一斤肉二十文钱,一两银子就是一贯铜板等于五十斤肉。按平常人家的吃食算,一年也吃不了这么多,何况他们只有两个小孩子。一斤米是十五文钱,两个人一天可以吃得饱饱的还多,一两银子可以买两三个月的粮食。一亩好地六两银子往上浮点儿,二十两可以买三亩好地,可他们两个孩子没能力耕种。做个小本生意的本钱倒是够了,就怕别人欺负他俩孤苦伶仃地,赔了本儿。钱在她手里,除了衣食住行,却一点儿也生不出钱来,要是有个大人能替他们俩操持也不至于这样,哎!
这样想着,她就自嘲了一下:又不是锦衣玉食父慈母爱长大的,怎么想到那上面去了。
“你家落了难,怎么没有亲戚收留你们?”虽然十分不想揭苏雨的伤疤,苏雪还是开了口。
苏雨没料到她这样问,想了想,回道:“父亲是家中独子,我们这一枝都是一脉单传,到了父亲这儿才好了些,亲戚都是出了五服的,爷爷和奶奶早就过世了,父亲又是从外地调任过来的,就没什么亲戚家可以去了。”
“你娘这边呢?”她继续问道。
“娘是随着爹爹上任的,很早的时候不知道为了什么就和娘家断了关系,没有联系的,大概,他们不知道家里出了事吧!”苏雨有些不确定地说,他不喜欢苏雪这种置身事外的口气,好像问的是别人家的事情一般。
“你们是怎么到这儿来的?”苏雪自然不了解他的心思,她想知道更多关于这具身体的事情。
“我俩一路跟着流放的队伍过来的,到了这里跟丢了,就……”他特意加重了“我俩”的音,想强调他和苏雪是一起的。
“哦。”苏雪往被子里缩了缩,感觉手脚有些冰冷。苏雨看她的表情,知道她有些冷,就往她身边靠了靠,替她暖手暖脚。“明天去买个汤婆子吧?”稍微暖和了一点后,苏雪问道。
“嗯……”苏雨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应答,苏雪的话让他想起了音讯全无的双亲和哥哥,不知道这样的冷天他们能不能吃得饱穿的暖,他不相信爹爹和娘亲已经死了,他还要帮他们洗刷冤屈!
“你爹和你娘一定还活着,不要听别人的胡话。”苏雪想了半天,也就说出来这么一句不算安慰的安慰。“上天有好生之德,必然不会糊涂到让好人丧命的。”虽然对于老天充满了不信任和怨气,她还是如此劝慰苏雨。
旁边的人用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拳头。苏雪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俩人没有说话,睁眼看着黑暗一点点笼罩了天地,屋里也彻底地暗了下来。
满腹心事的不止是苏家兄妹。
谢三躺在大床高枕上,解开了束着的头发,换了衣裳,就怎么也睡不着了,脑子里总是浮现出白天在山上的那一幕。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应该说是小丫头,可她的表现就是一个懂得世事的女子。明明一副村姑的打扮,可神情却好似自己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不骄不躁,不慌不忙。淡淡地望着他,黑黑的眼睛镶嵌在巴掌大的小脸上,秀挺的鼻梁,饱满红润的双唇,弯弯的眉毛。样子完全是一个没长大的小丫头,可是对着他说话时,语气表情比他还要成熟。
她接过那锭银子的时候,掌心白白的,纹路很细,还有俩个血泡,手指修长,一点儿没有犹豫地就把银子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还有递箭给自己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小丫头的手软软地,有点干燥,上面还沾着泥,可她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也没有要擦手的自觉,就那样朝他伸了过来。
说话的声音也好听,清清脆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