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希言不知道自己这一阵儿是怎么回事,常常无缘由的就升起一股浓浓的厌世情绪,不想和任何人接触,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厌恶跟任何人说话。
他知道自己有很深的心理和生理洁癖,而这一点在这个行业一点优势都没有,反而会常常给他带来许多麻烦,他只能用演技来弥补这个缺陷,把所有的人际来往全部当成剧本。
可是他不快乐,很长时间以来他都不快乐。
而且,没有人在意他快乐不快乐。
好像他陆希言饰演的每一个角色都代替了他所拥有的情绪一样,他演的角色快乐,人们就认为他快乐;他演的角色聪明,人们就认为他聪明;他演的角色忧郁,人们就认为他忧郁;他演的角色沉静,人们就认为他沉静;他演的角色光芒万丈,人们也认为他光芒万丈……人们对“陆希言”的看法,统统围绕着他自己饰演的角色转悠。
人们没有不对,他们所看到的陆希言就是那些角色,那些角色都是陆希言的化身,他们不得不从那些角色上去揣测真实的陆希言。
不对的人是他自己。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奢求什么。
就像现在,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那么多天没出过房门一步,所有在找他的人都以为他失踪了,可能是去了国外,可能是接了秘密通告,可能是有其他的什么事情,但没有人想到过他就在自己家里像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失语者一样窝在沙发里目不转睛的看电视。
时间的流逝在这段时间里对陆希言来说什么都不是,就连情绪,都被他刻意的冻结了。
陆希言知道这几天都有谁在找他,他的手机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一天铃声响了多少次他大概都能感应到,关系特殊的人被他做了特殊的来电铃声标记,铃声响起来他就知道是谁,而其他的人则统统都是静音。
不止是手机,他的固定电话也存放了好几段留言。
嚷嚷的最多的就是方棠。
作为一个损友,方棠多少知道陆希言的一点问题,但他也有自己的行事尺度,陆希言不主动告诉他的,只要涉及隐私方面,方棠都不会过问。
和前几天的留言不一样,这一天方棠留言的内容不再是千篇一律的他很寂寞很需要人来陪之类空虚乏味的话,而是把秦镜在电话里告知他的有关夏美善在片场遇到的报复性伤人未遂事件,及因此而与蒲家年家结了过结的经过又转而告诉了陆希言一遍。
“我现在准备去接金东宸出来喝茶,我觉得有些话你来说比我对他说要管用得多。年家的势力你也清楚,让几个人凭空消失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大事。现在也只有金家站出来才能保住夏美善了,否则我看蒲家为了给蒲明泰那小子出气,势必会拿她开刀。当然,如果你真的不在家,我也只能看看自己现在还有没有当年跟金东宸打架的魄力了。哎,臭小子,你可别忘记了你还是人家的师兄哦,该出力的时候可不要划水。”方棠留言的最后这样说。
陆希言一直抱膝的姿势终于有了变化。
夏美善……是谁?
陆希言感觉自己对这个名字非常耳熟,似乎他隐身的这几天中间也不时会收到这个名字发来的短信和电话,他给这个名字选的手机来电铃声是张学友的《情书》,每次这首歌响起他都会认真的聆听歌词,有几句话他一直觉得就是写给自己听的,听完后他就会陷入沉思。
但即使是这样,他也还是想不起她的脸是什么样子,而自己在这种状态下,也不愿意去用心回想对方的样子。
于是他也不着急去把手机上闪动的这个名字与任何一张他能想起来的面孔联系起来,直到现在方棠在电话留言里又提起了这个名字。
夏美善?
自己是他的师兄?
那,他们是同一家公司的……艺人……
陆希言眉头一动,脑海中有什么讯息一闪而过被他抓住,下一刻,他的耳边隐隐回响着一句声音很干脆利落的话。
——先生,你是不是有强迫症?
然后接二连三的,一堆同样的声音冒了出来。
——我保证会非常认真的考虑合约问题,第一个就考虑你们维声天方!
——那前辈为了可爱的后辈戴一次墨镜怎么样?
——我很嫉妒你啊,看你演戏好像永远那么轻松,信手拈来一样,想进入角色就进入角色,想出角色立刻就能脱离……我就做不到你那么随心自如的转换。
——要多长时间才能超过你?
——师兄,你的口气听起来像哄小孩儿。
——我去洗手间的路上听到这里有动静就走过来了。
……
伴随着这些在回忆里苏醒的话语,一张张同一张面孔的不同表情像一帧帧定格的人像回放一样在陆希言的脑海中一一鲜活闪过,他和夏美善相识后的那些画面也像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瞬间将他一下子从自我世界中冲醒了过来。
待陆希言借由这个突如其来的契机,彻底脱离持续了好多天的混沌状态时,他才发现自己脚边的沙发下散落着一叠报纸,上面的日期是十几天前的旧报纸娱乐版,标题赫然是醒目的两行大字:【《天命之境》首曝片场照,蒲明泰夏美善剧中谈情。】标题下方还印着一张两人相拥的照片,眉目很是传情。
陆希言怔怔的盯着脚下的报纸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捡了起来,长出一口气。
蒲明泰受伤住院既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