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九】
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大部分的军人们在短暂的犹疑过后,都选择再一次遵从布斯达布尔长老的命令,决然将手中的兵器对准了身边与他们着装相异的同伴。
这难免造成了一些混乱。与长老院特别亲厚、有着千丝万缕关联的那几个大佣兵团的头儿忙得焦头烂额,一边要急着对长老们表忠心,一边要提醒气势汹汹的军人们分清敌我,底边还要安抚明显有些犹疑、有些火气的手下,稳定局面。
军队那边的状况也没能多么省心。急性子的军人冲着身边没穿着制式服装的佣兵挥刀就砍,砍完发现是自己人,想反悔已经晚了——即便是亲兄弟也没道理白受你一刀,何况是素不相识、脾气暴躁的佣兵?慢性子的军人则是犹犹豫豫,辨不出敌我,反而被那些对长老院不满的佣兵们趁机制服重生之校园特种兵。
长老院的反应很快。见情势骤然混乱起来,“首先攻击精灵和海民”的指令就被迅速地、一层一层地传达了下去。
很快,两只高大的骑兽被杀死,努斑会长带来的海民也出现了减员。
因为长老院突然更改了集合时间,这次抵达壁障脚下的佣兵主要由长老院的亲信组成,其中更有不少与长老们有着不远的亲缘关系。虽然不少人被今天这一出出变故弄得心里打鼓,但人总是改不掉从众心理——头儿咆哮了,周围不少同伴都拿着武器上了,强大的长老还在后面虎视眈眈,自己当然不能不上。
精灵和海民们面临的形势越来越严峻。瑟罗非没忍住往前了几步,却被尼古拉斯猛地往后一拽,同时,她前额一热,脑中赫然响起了玛柯兰纳的声音:“不要冲动。布斯达布尔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他要借着今天的机会,通过那些虫子将我们全数操控,从而夺得绝对的权利……如果你的力量再暴露在他的面前、被他抢夺,我们就彻底没有还手之力了。”
瑟罗非看着又一只硕大的骑兽哀鸣着倒下,驾驭它的精灵也被刺中胸口,摔在地上生死不知,心里急得要命。她想要和玛柯兰纳分辨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回话。
玛柯兰纳的声音在她脑中继续说着:“现在,布斯达布尔被他自己养的虫子反咬了一口,为了不使长老院的名声崩塌,他肯定要竭力将我们全部留在这里,甚至那些忠诚于他的佣兵、军人,他也大多不会放过。可哪里会有这么多人甘愿为一个皱巴巴的丑陋的老家伙奉献生命呢……我猜,我们只需要再撑一会儿,转机就会出现,你们再等等,再等等。”
瑟罗非转头,想要趁周围恰巧没什么人注意他们的时候将玛柯兰纳的话给尼古拉斯复述一遍,没想到就这么一个转头,让她恰好目睹布斯达布尔手腕一抖,主动松开了束缚住梅丽的牢笼!
她清晰地听到了布斯达布尔对梅丽说“这些新鲜的血肉任你享用,女皇,你并不愚蠢,之后要怎么做……你心中有数。”
梅丽看了布斯达布尔一眼,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啸,也不知道给她的虫子们下了什么指令——
噩梦,就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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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原本雪白宁静的冻原彻底变成了炼狱。
瑟罗非身上用来保暖的厚袍子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不过她现在也不需要那些累赘的衣服了——看不到头的高强度战斗带给她的热量先不说,她刚才为了躲避一只长得像蜘蛛、又奇异地长了一对短小鞘翅的大虫子,在地上囫囵滚了一圈,整块肩膀不知道沾上了什么奇怪的虫液,正在令人不安地发着热。
“我觉得——嘿,伙计,自己人!”她晃过一个穿着制式盔甲的军人,对方犹疑了一下,最终放下了准备砍向她脖颈的剑,转身骂骂咧咧地剖开一只肥硕蠕虫的肚子,又去攻击不远处的佣兵。
……真是一团糟。
军人和佣兵,佣兵和佣兵,精灵和虫子,精灵和军人,海民和海民……这片冻原上,所有生物凶猛地战成了一团,断肢、内脏和黏滑的虫液泡在一块儿,随处可见。
“我说,我们不能——”她一个惊险的后跳,避开了不知那只虫子喷出的毒液,那姜黄色的液体落在冰面上,将原本还算光滑的冰面瞬间腐蚀成一个凹坑。
“再——”她不着痕迹地震了震剑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射而出,将正飞快扑向乔背后的一只圆形虫子切成两半。
“——这样迂回下去了!”
好不容易绞杀完包圆过来的一波虫子,瑟罗非气喘吁吁地和尼古拉斯背靠背,压低声音道:“虫子太多了,唔,只要有新鲜的尸体它们就玩儿命繁殖……这样下去,我觉得除了那几个老不死的,谁也别想从这里活着离开天墓之禁地迷城!”
她一边说着,一边瞥向那些长老扎堆的方向——从他们明显急躁的肢体动作来看,现在这个局面,恐怕多少也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
布斯达布尔松开的光牢仿佛厄运之盒的盖子。梅丽有了布斯达布尔的许可,连掩饰都懒得,果断指使虫子们绕开了相对难啃的精灵和海民们,一窝蜂朝着佣兵们去了。
可怜的佣兵们只要一被虫子沾上,基本就逃脱不了成为一滩糊烂血肉的命运,最后也大多成为蓄满虫卵的培养基,密密麻麻的新生虫子从人们的尸体上苏醒,大快朵颐,飞快成长,然后去搜集更多的血肉。
在这样的此消彼长之下,虫潮的泛滥是飞速的,可怖的,完全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