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庄一面解释着,一面放下左手的蜜汁,再从右手臂的蜂群中捉出一只活蜜蜂,将其尾部对准林浩脚踝处的穴位,轻轻一扎便迅速移开。穴位上立即留下了一根眉毛大小的白色蜂针,并有一股小小的液体从针眼处涌了出来。
如此这般,她重复扎了十多下。每扎一次,她的双眉便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仿佛心被针扎了一般。因为每扎一次,都要用掉一只她的宝贝蜜蜂。
林浩慢慢觉得脚上扭伤的地方,没有先前那么疼了。
可是,他想到自己从图书馆出来追孟琦,却跑不过她,还把她给跟丢了。进了这个蜜蜂养殖基地,又胆小怕鬼,慌忙要跑,却扭到了脚。现在已经夜深了,虹大西区一向是神秘诡异、阴森恐怖的无人区,而孟琦一个小女生,单独一人,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有没有遇到危险?
他越想心越慌乱,忍不住举手拍打自己扭伤的脚,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都怪我!都怪我!真没用!跑这么慢,把孟琦给跟丢了!这么晚了,不知道她现在一个人在哪呀?”
小庄在一旁忙拉住了他,但并没宽慰他,而是说了一些让他听不明白的话:“有时,大部分人表面上看到的‘没用’,也许并非真的没用,只是一时罢了。就像我手上的蜂王,冬季就停止产卵了。但我仍会用蜜汁给予它奖励喂饲,使它在恢复产卵的来年春季,能多产卵以壮大越冬的蜂群。”
小庄见他听得懵懵懂懂,又继续道:“我刚刚说的蜂王在冬季看似没用,实则有用。这都是从我们人类对它取舍的角度而言。其实,大自然生出万物,它出现了、存在了,便有它自身的生存意义。即使对人类而言它无用,但它却更能在自然界中存活,走完自己的生命历程。”
林浩听得一愣一愣的,但似乎听出一点味道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似乎还想继续听她解释下去。
小庄见他如此,便徐徐道:“《庄子》里有一篇寓言,大意是说:‘一棵硕大无比祭祀用的栎树,树荫宽大到卧牛千只,树干粗大到一百个人抱不过来。这个棵树像山一样高大,能够造船的树枝就有数十枝。围观者人山人海,但路过的石木匠却看都不看。石木匠说,它只是棵没用的散木而已。拿来做船,船要沉;拿来做棺材,棺材要腐朽;拿来做器具,器具要散乱;拿来做窗门,窗门要流水;拿来做梁柱,梁柱要生虫,简直毫无用处可言。就因为它没有用处,才可以这么长寿。’这就是,不为人所用的自然生物,没有被外力所破坏,反而按着自然界原本的规律存活了下来,长寿地走到生命的尽头。”
林浩立在原地,想到他自己,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小庄看了看左手腕上的表,已经十一点多了,便对林浩说:“已经过了宿舍熄灯的时间了,你又扭伤了脚。我带你去前面的那个小屋子,那是给养蜂人留的休息处,你晚上就在那里过夜吧?明天一早再回去!”
林浩感激地朝她点了点头,跟着她,走向白色小木箱尽头处的一间小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