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节约开支,似锦居并没有雇佣太多守夜的仆役,有几个全都派到客房那边去了,绮罗住的院子里只有她和金枝两个人——因此见到金枝涨红了脸,喘着粗气,摇摇晃晃的将高大的男人搀扶进来时,绮罗连忙起身相迎,两个人同心协力才将义兴郡王安置在圈椅上。
他喝了不少酒,脸颊绯红,手里还攥着一个不知什么地方买来的劣质酒瓶,俊美的脸上带着莫名其妙的笑容,眼神迷离的四下顾盼,指着绮罗快乐的嚷道:“看见了!我的王妃!有两张脸的王妃!...”期间涌上一个酒嗝,他停顿了下,继续道:“两张脸我都喜欢...!我可一点没喝多...清醒得很!”
“你说他明天应该什么都记不得了吧?”绮罗阴沉着脸,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姐姐,我可以打他吗?”
金枝掩口偷笑,收拾自己的针线篓就往门外走:“房里有水,叫郡王歇息一下吧,我叫人去王府传句话,省的辛克他们寻不到主人,急的上吊...”
被没有义气的独自留给这醉醺醺郡王,绮罗站在原地愣了许久,见他露出不舒服的表情,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这才反应过来要做什么,连忙上前倒了杯热水,小心翼翼的喂他喝下去:“您可多担待,咱们这可没有王府的铺陈...”“绮罗,绮罗,绮罗!...”李重俊偏头躲避杯子,嘴里不停叫着她的名字,叫的她羞红了脸:“别吵了!让前院的客人听见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我就是爱你!”他伸出手臂,突然紧紧环住她的腰,将她抱在自己怀里,抬头看着她。绮罗挣扎了几下,却发现力量悬殊太大,只得放弃了:“你放开手,我扶你去床榻上歇息...”
“生我的人的名字,我都不知道...”李重俊将脸埋在她怀里,突然清晰的说道。绮罗愣了下,没想到他突然转换话题,却似乎又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于是便试探着问道:“你是说...你娘亲吗?”“娘亲?呵呵呵呵....”他笑了起来,肩膀颤抖着:“能陪在你身边,照顾你,爱护你,想见的时候就能见到,想要撒娇的时候就可以撒娇...那样的女人,才叫做娘亲啊,可是我没有。”
心头感觉到一阵刺痛,像是倒刺被拨动,绮罗皱了下眉头,情不自禁的轻轻抚着他的头发:“你娘...你见过她吗?”“见过!”李重俊抓住她的手,使劲一拉,强迫她坐在自己腿上,眯起眼睛惬意的看着她:“我刚生下来就被抱到赵皇后那里,当做她的儿子抚养,一直以为自己是皇后的儿子,直到我四岁的时候,赵皇后得罪了武氏被废,惨死在内侍省一间破屋子里,尸身腐烂才被发现...乃是我才知道,我的生母另有其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把玩着绮罗垂在肩膀上的一缕头发,眼神涣散:“父王被废,全家人要被流放出京的那天,有个宫女来了...她不敢离得太近,就呆在门外往里张望,我不记得自己当时在做什么,就隔着门槛看着她,然后她就蹲下来,将嘴巴埋在袖子里哭,眼神特别凄惨的看着我...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就是生我的人,可不等我们回到京城,她就已经死了。”
心像被攥住,胸口抽痛,绮罗任由他将自己揽在膝上,抬起手,轻轻抚触他的脸颊:“你还记得她的样子吗?”
李重俊慢慢摇摇头:“太久了...我那时也太小了...只记得是个很消瘦的女人,像你一样身材小小的,但她应该也是个很漂亮的人,不然不会让父王看中,毁了一辈子...绮罗,我是不是一个特别不吉祥的人?跟我有关系的人,无论是生我的,还是养我的,还是我爱的你,都会因为我遭遇不幸吗?!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他抓着绮罗的手臂,漂亮的眼睛浮起泪光,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我不要你变得不幸!我宁可自己死去,也不想要让你再受苦了!”
“所以你才要主动请缨,到战场上去吗?”绮罗平静地看着他,只是那泪水在她心里发酵,感受到了酸楚。李重俊无比认真的点点头:“若是我死了,就说明我是天生的煞星,活该马革裹尸,也就不会再祸害你了,因为只要我活着,就一定没法从你身边走开...但倘若我回来了,那我便是可以守护你的男人!绮罗,那时候嫁给我好吗?!我无法为你铺十里红妆,但我真心可表天地,总有一天,我会叫你站在这世间之巅,圆满你所有的愿望,为此付出所有我都在所不惜!...”
“就算...我给不了你真正的情爱吗?”绮罗突然发声,幽幽的说道。
李重俊闻言,愣了下,他让自己被酒麻痹的脑筋清醒了片刻,才渐渐反应过来。绮罗冷笑了下:“郡王,这便是我们之间最大的鸿沟。你爱你所爱,可我的心里除了仇恨,没有半点浓情蜜意,我不可能爱上任何人,我也不会将自己交付给任何人,因为我活在这世上的唯一理由,不是过美好丰盛的人生,而是背负着家人的血海深仇,要为了他们,放弃我所能拥有的一切。”
她挣脱开他的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冷傲地看着他:“你对我而言太过美好了,你的感情也是我无法回应的,所以说,去找一个温柔甜美的姑娘吧......”“谁说我要你回应了?!”李重俊突然发怒,猛地站起身来,却因为醉意摇晃着身子,差点跌倒,绮罗反射性的伸手搀扶他,却被推开了:“李霓裳!你不要小看人!我是那种乞丐般的家伙吗?!我自爱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