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有朝一日,郎君能够成为皇室栋梁,求你满足我一个愿望。”
绮罗跪在雪地中,抬头殷切地看着他,倔强的泪水含在眼眶里,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家满门皆是忠烈,舍生忘死起兵,为的是匡扶李唐,绝非叛逆!如若有一天,能够为我爷爷、父王正名,让他们九泉之下不再背着虺氏的骂名,能够堂堂正正回到宗庙之中,就算是叫我立刻死去,也在所不惜!”
“虺氏?!”李重俊单膝跪地,紧紧抓住她的肩头,满脸惊愕:“你是...琅邪王的女儿?!”
绮罗轻轻点点头:“木夫人帮我在华州诈死,令我隐姓埋名藏在商团中。倘若在京都被发现,恐怕我性命不保...”“琅邪王竟然有后,这是太好的事情了!”李重俊激动地涨红了脸:“听说诸王反武兵败,我痛心了好久,今日竟然能够见到你,我、我...”
他高兴地语无伦次,绮罗被这种情绪影响,沉重的心情也缓解了不少:“望郎君为我保守秘密,我也好继续遁身京都中...”“莫再唤我郎君,算起来你还是我的堂妹,叫我三郎即可!这你放心!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我也绝不告诉第二人!”李重俊的脸色突然又阴沉下来,放在她肩头的双手滑落,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是一个没用的王子,恐怕就算知道了你的冤屈,也没有能力可以帮助你...”
“三郎...”说出自己的秘密,绮罗如释重负,拉起他的手轻轻握着:“如今虽是李家天下,可武氏当权,不可一世,如果李氏宗亲不能够团结起来,又如何与之抗衡?我告诉你自己的身世,是想要你知道,世上如我家般被屠戮的忠义之士有很多,请你不要忘记他们,就像我不会忘记我的家人...”
“明白了!”李重俊反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的看着她:“只要我有出头之日,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兑现我今天的承诺,还你一个清白名声!”他摊开手掌,让冰凉的雪片落在掌心中,又将其紧紧攥住:“此间天地为证,如违誓言,不得好死!...”
两个孩子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天色已经蒙蒙亮,纸灯笼里的蜡烛燃尽,雪也停了。
李重俊陪着绮罗慢悠悠的走回木府,脚底踩着积雪“咯吱吱”的响,在他听来是世上最悦耳的声响。眼看着木府的大门就在眼前,他突然转过头,笑盈盈的看着她:“知道吗?我的母妃在世时,曾当着我的面与父王说起过你,说博州琅邪王独女天生丽质,很是聪慧,若是长大后能够许配做我的妻子,定是一段佳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绮罗虽然年少,可听到这样的话还是红了脸,罕见有些扭捏起来:“怎么有你这样轻佻的王子?莫要胡说了...”“不是乱说的,可惜那时重润弟弟还小,不然他可以做个见证!”“还说!...”
两人正嬉闹,就见木府大门敞开了,木夫人从门里走了出来。
看她的打扮,似乎是要外出的样子,谢伯跟在身后,门前停了一辆坚固的马车。看见门口的两个孩子,木夫人明显愣了一下,绮罗吓得脸色苍白,急忙从李重俊身边走开,顾不上与他道别,匆匆向木夫人弯身行礼,便从门里溜了进去。
李重俊微笑着看她离开,不徐不疾的将目光放在夫人身上,顿时变了脸色。
木夫人微微皱了下眉头,见他似乎要开口说话,便回头对谢伯道:“我明日一早就能回来,你仔细打点府中事宜,莫怠慢了发往商队的货物。”说完,就在奴婢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绝尘而去了。
李重俊木头人一般呆立在木府门前,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会在这里见到熟悉的人......
“你好大的胆子!万一让夫人知道你彻夜不归,留心打断你的腿!”
金枝发了好大的脾气,绮罗却没有力气与她辩解,一边给灶间生火,一边哈欠连天:“夫人要惩罚我,估计我也躲不过,她早上出门的时候刚好见到我回来...”“现在就祈祷夫人忙着西去商队的事情,没工夫理会你吧。”
“西去的商队?”绮罗揉揉眼睛:“整天就听人说这件事情,很重要么?”“当然!”金枝竖起眼睛,严厉的看着她:“那是要往昆仑诸藩国,西去五天竺,最远要到波斯、大食的商队!据说携带着价值巨大的货物,一走很多年!这样的商队也就只有特别有实力的商团才能够承担,所以就连木夫人都非常的重视呢!”
绮罗一下困意全消,好奇地瞪大眼睛:“要走那么远...金姐,你去过那些地方吗?是什么样子的?”
“我怎么可能去过?”金枝没好气的别过脸去:“商队从来都不带女子前往,再说西去路途遥遥,谁知道有几个人能够活着回来...你莫想打岔,赶紧告诉我,昨晚你去干什么了?!”
“就是睡不着,出去看看雪景么。”绮罗吐了下舌头,低头忙着吹火。
要她如何开口呢?就算是一向待她极好的金枝,又怎么能够对她说,昨晚是与庐陵王的儿子、她的堂兄一起赏雪谈心,互相诉苦,谈论武氏的飞扬跋扈和如今李氏宗亲的窘迫?又如何告诉她,她无数次的幻想,倘若一切都只是场噩梦,惊醒后依旧身在博州琅邪王府,依旧是高高在上的阳谷县主,依旧有疼爱她的父母家人,身边还有哥哥的陪伴...
如果一切照旧,她与李重俊之间,是否会像他说的那样...?
绮罗突然羞红了脸,慌忙间将灶膛里的火星溅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