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被急忙来传话的仆役惊醒,绮罗披衣下床,光着脚跑到窗前向外眺望。
只见东边夜空中映照着血色的火光,距离较远听不到嘈杂声,却已经有城中百姓被惊醒,三三两两胆大之人爬上屋顶,穿过高高的坊间围墙和无数屋顶,向失火的地方张望,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不能去!”金枝闻讯赶来,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小衣,肩上胡乱搭着一件短襦,见绮罗正手忙脚乱的换衣穿鞋,连忙阻挡:“现在还不清楚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获罪,你跑过去,万一被牵连了,义兴郡王远在天边,太平公主根本不能指望,死活便成了别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啊!”“可是…”绮罗下意识捂着自己伤损的脸颊,四处寻找面纱:“…我觉得不安啊,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我没办法坐在这里等,金枝姐,咱们就去看一眼,一眼就好!躲在角落里面看一眼也好啊!”
金枝从她手里劈手抢过面纱,声色俱厉的看着她:“不行!我不会再让你身赴险境了!郡王临走时我答应过他,就算折了我性命不要,也不能再叫你有半点损失了!”“金枝姐!”绮罗急的直跺脚,可这新罗女子从小便是出了名的固执,一时半会根本无法疏通。
正在这时,似锦居外面的街道上传来一阵马车风驰电掣的声响,她们连忙将头伸出窗外,借着屋檐下的灯笼光照,看清停在店门前的马车,两人便一言不发的转身出房门,几乎一路小跑的冲到了大门口。早就有守夜的仆役打开大门,手持灯笼迎接匆匆赶来的客人下车。
“绮罗!”
大腹便便的永泰公主脚刚沾到地上,就对着扑上前来的表姐妹失声痛哭起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啊?!…”“后半夜就冲进来一群千牛卫,拿着皇帝的手谕。到处搜罗打砸,还将魏王捆走了!”小瑞朱尚且还能够自持,拖着哭腔解释道:“幸亏宫中有位宦官,以前受过辛克的好处,冒死跑出宫提前通知了魏王,才有机会将公主送出府。拿着魏王的令牌叩开坊门,投奔到你们这里来了!”
“究竟是何罪名。千牛卫有没有说明呢?!”绮罗吩咐金枝和女婢们将李仙惠扶进似锦居安顿下来,自己抓着兀自浑身发抖的瑞朱焦急的问道。小姑娘摇摇头,眼泪汪汪:“我们连嬷嬷都一个没带,细软都来不及收拾,就着急忙慌的跑出来了,前脚刚走,就看见千牛卫冲进府去,还没转过街角就看到他们押着魏王出来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四个女人进了绮罗的房间,金枝扶着一直哭泣不止的永泰公主坐在床上。绮罗急的直搓手,在房中热锅上的蚂蚁般来回踱步:“那个来报信的宦官呢?!也没说清楚吗?”“宦官只听说千牛卫领了皇帝手谕,要前往魏王府抓人,具体什么原因也不晓得…”瑞朱倒了杯热水端到床边,不住抽泣着:“哦!对了,还听他说。除了要抓魏王以外,还有上府折冲府的府兵跟千牛卫一起,兵分两路,去到邵王府了!”
“还与邵王有关?!”绮罗惊讶的瞪起眼睛,坐在床头的李仙惠哭的更厉害了:“这是怎么回事啊?!夫君和大哥全都卷进去了,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却叫我和孩子如何活下去啊!?…”“公主。您眼看着就要临盆,现在千万不要情绪过于激动!”金枝拉着她的手,半跪在床前,极力安抚道:“邵王乃是太子长子,魏王也是武家显贵,他二人一定不会有什么大碍,至多被关上两天,皇帝消气了,也就放回家啦!”
瑞朱连忙在旁帮腔:“是啊!公主!一个是皇上的亲孙儿,一个是本家侄孙,又是孙女婿,就算是皇帝生气了,也气不了多长时间,一定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绮罗没有说话,心里却越来越紧张起来。武皇为人她是再清楚不过的,什么亲孙侄孙,倘若令她不悦,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儿女也可以痛下杀手…更何况,目前皇帝年来体衰,朝廷的大权真正落入了张昌宗的手中,就连上官婉儿和武三思都不再能够呼风唤雨了,事态的发展更加不容易预判。思及此,她心中一紧,张昌宗…倘若此事真的与他有关,邵王获罪是在她预想之中,但是为何会殃及武延基呢?…
她突然瞪大眼睛,膝盖一软,倘若没有撑住身边的桌案,差点就当场跪倒在地!
金枝发现异样,连忙起身过来搀扶:“你怎么了?头晕吗?!我这就去叫厨间热些鸡汤,给你也端一碗…”“没事,姐姐…我没事。”嘴上这么说着,绮罗脸色却如同死人一般煞白,她的身体像是秋风中的落叶般瑟瑟发抖,几乎跟被吓得魂飞魄散般的永泰公主相同。金枝陪伴她度过了很多凶险,却从没见过她如此慌乱恐惧,便也紧张起来,抚着她的手臂小声问道:“怎么回事?你觉得很不妙吗?”
绮罗艰难的摇摇头,抬头看向窗外,魏王府方向那片映照天空的火光愈烈,她张了张嘴吧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回头看看坐在床边相拥而泣的主仆二人,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起来:“金枝姐…麻烦你好好照顾公主,我要一个人静静…”说着,她便松开金枝的手,在她关切疑惑的目光中慢慢走了出去。
躲进似锦居的账房,紧紧关上房门,绮罗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客栈里落脚的客商们纷纷被惊醒,门外传来他们呼唤仆役询问的声音,婢女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