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此番的态度,倒并非意料之外。”
辛克取来皇子大婚的冕服,在房中伺候李重俊一一试穿,看着他比前几日显得有精神许多,心里暗自偷笑,嘴上一本正经道:“公主在皇帝面前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再加上之前提出将木绮罗作为侧妃纳室,武三思也并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甚至就连上官婉儿都不表态,这简直就是顺水推舟的事了。郡王,您既娶妻又纳妾,恕奴斗胆恭喜您双喜临门啊…”
“你这嘴巴真是越来越油滑了!”李重俊假意嗔斥,嘴角却微微上扬,俊美的面孔一扫之前多日的阴霾,散发着迷人的光芒:“木绮罗害死了邵王,害得我妹妹家破人亡,原本我跟她是不能够再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可是既然姑姑如此坚持,肯定是有她的用意,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她对着干,实在不是什么聪明的事情,所以我…”
辛克笑而不语,李重俊看着他停下话头,脸颊有些许绯红:“你那是什么表情,有什么尽管说出来好啦!…”“奴自幼被当做贡物送进皇宫,并不知道什么是男女情爱。”色母宦官收了笑,难得严肃的说道:“所以奴一直无法理解,既然郡王依旧深爱绮罗姑娘,却又为何要与她疏远,要知道她虽害死邵王,一定程度上却是为了您扫清障碍,至于永泰公主的事情…奴相信那也并非瑞朱所说,是绮罗姑娘希望看到的。”
义兴郡王站在窗边,他披着那件大婚时穿着的冕服,用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那刺绣华丽、镶嵌金银线的襟口,叹了口气:“辛克,人心并不是那样简单的…你知道她最让我伤心的是什么吗?明明知道亲人之死会令我们之间产生嫌隙,可面对我的质问,她是那么的…冷静,没有辩解。没有眼泪,甚至连愤怒都没有,她就那样冷静的面对我,好像我对她而言根本微不足道。”
“绮罗姑娘相比寻常女子,确实有她的不同之处啊…”辛克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只能垂首站在他身后。有气无力的说着。李重俊苦笑了下,甩掉身上的华服,只穿着件单薄的底衣。一把推开窗户,让外面凌冽的寒风吹进来,轻轻扬起他鬓角的头发:“我又如何不知道呢?可是我曾经以为无论她爱不爱我,只要我的爱是真实的,一切就都无所谓…但我不过是个凡人而已,普通男人想要得到的,也是我渴求的…”“这下好了啊,有太平公主做主,绮罗姑娘还是可以成为您的妻子。就算是侧室,但好歹也算是终成眷属啊。”辛克连忙宽慰道。
李重俊脸上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看着窗外残雪,深深吸了口气:“也许…我们也是能够幸福的…”
“郡王!郡王!”门外传来一迭声急促的呼唤,马怀素三步并作两步小跑了进来,原本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凄惨。他看着站在窗边的义兴郡王,哆嗦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辛克连忙趁机关上窗户,生怕主人招了风寒,回头问道:“马大人,您如今已经迁至御史中丞。好歹是正五品的言官,怎么变得毛毛躁躁啦?…”“出了什么事?”李重俊却是非常了解这个与他朝夕相处一年多的清迥书生,所以见到他这么六神无主的样子,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里,紧张万分。
马怀素支支吾吾的将目光转向一旁,不敢去看郡王的眼睛,用极细小的声音说道:“刚才…宫里传出消息…说太平公主进宫面圣,说起了您与公主义女木绮罗的婚事…”“皇帝应允了吗?!”辛克上前一步,焦急地问道:“还是她不同意?!到底是什么结果,请您干脆说出来吧!”
“皇帝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马怀素紧攥着拳头,鼓足勇气道:“因为太平公主说,木绮罗改变了初衷,并不想要嫁给郡王为侧妃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什么?!”辛克连忙回头看着义兴郡王,只见那张美轮美奂的脸上瞬间失去血色,他瞪大眼睛,呆呆的看着门口的马怀素,仿佛站在那里的并不是自己的良师益友,而是个怪物,说着他听不懂的话。马怀素感觉到心痛,因为他能够体会那种被离弃和背叛的感觉,就像是生命被抽空,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了,于是他上前一步,希望能够给予安慰:“郡王,这件事情可能有些误会,你跟绮罗毕竟那么多年的…”
“别说了。”李重俊抬起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他从辛克手中取过婚礼冕服那件华丽无比的外衣,慢慢披在自己身上,看着铜镜里那张苍白的面孔,扯出了一抹微笑:“你们来看看,我的大婚之日,穿着这件衣服是否得体?还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呢?”“郡王…”马怀素面露凄楚,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服侍一旁的辛克及时制止了,宦官弯下身去,帮他轻轻拉扯新衣的边裾:
“请您放心,率土之滨,有谁能说义兴郡王不够风姿绰约,不够文韬武略?就算是拥有漠北雄师百万的突厥可汗,不是还要选择您为东床快婿吗?大婚典礼一定会顺顺利利完成,一定会,没有一丝缺憾的…..”
紧张忙碌的一个月弹指过去,赶在春节之前,义兴郡王与突厥公主的成亲大礼终于举行了。
从傍晚到天色完全黑下来,当年太平公主成婚的万年县驿馆前,道路被火把映照的如同白昼般,按照当年的婚俗,新人成婚的那天和洞房花烛夜,是不能呆在室内的,因此万年县驿馆搭建了精致的青庐作为洞房,前院是布置华贵的礼堂,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