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我不要!我不要啊!”
金枝将手死死扒在门框上,任凭婢子怎么拖拽也不往前迈出半步。
无可奈何的,绮罗从院子里走出来,站在她面前。自从万年驿馆那晚后,她就将头发梳成了妇人的模样,喜欢穿身火红华丽的衣裙,长安城中沸沸扬扬的传言已经将她说得十分不堪,未婚先孕都是比较温和的版本,可她全都不在乎,就那样我行我素,愈发高调的出入行走。
如今她们置身于一座三进三间的雅致宅院中,面对着抵死不从的金枝,绮罗弯身无奈的看着她:“姐姐,我不偷不抢,堂堂正正买下一座宅子送给你,作为成亲的贺礼,你这又是为何呢?…”“你让我太不安了!”金枝眼泪汪汪地看着她,说什么也不走进院子里去:“这些年虽然经营着似锦居,生意看上去不错,但是因为每年担负那么巨大的分红开支,你从来都是过着勤俭节约的生活,有几件好衣服都是要出门才穿,一直跟我穿着粗布衣服,吃着粗茶淡饭…可这段时间你是怎么了?!购置房产不说,还愈发挥霍奢侈,你、你到底还想不想经营下去了?!”
“哈哈哈!”绮罗仰脖笑了起来,看着金枝脸色愠怒,连忙收住笑意:“姐姐,你想多了!我为何将似锦居交给你来经营,全是因为夫人如今将整个商团都托付给了我,自负盈亏,每年向她老人家交付银钱红利即可。再加上我取得了宫中的造办权,前几天已经收到了第一笔款项,进行宫中春节诸多活动的准备,所以我们现在已经不像从前那般拮据,我完全可以让你,让自己过得更好一些啊!”
金枝皱起眉头,制止她继续说下去:“你挥霍那是你的事情。可是我奴婢出身,从来都没有过过这样的日子,也不想这样过活,只要是能够和小郎君在一起,无论住在哪里我都心安理得!”“马怀素清廉如水倒是真的。可日子过得辛苦也是真的,他每年多少俸禄我不知道吗?”绮罗扶着她的肩膀,异常认真的说道:“常言道贫贱夫妻百事哀,当年你为了让他能够继续学业,不惜将自己典身为奴,而如今夫人将你放免从良。反而要顾着自己的自尊心,不希望他能够从生计愁苦中脱身,为社稷百姓多做事情吗?”
“我…”金枝被她戳中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摇摆不定起来。绮罗趁热打铁,揽着她的脖颈强硬地带着她走进院子里来:“你看看,我可是千挑万选才找到这么一出好地方。这里的前主人也是当官的,职期圆满就带着一家老小回老家去了。所以规制陈设都应该能够满足你夫君的要求,尽管放心好了!你看看那边都葫芦架,明年春天我会叫人将珍稀的西域葡萄移一株过来,等到枝繁叶茂的时候,你们的孩子应该就能满地跑了,夏天坐在这里一家人赏月谈天,该是多么惬意的事情!你再看那边…”
金枝听着她热情洋溢的介绍。心里原本的不情愿渐渐被怜悯之心所替代了,她了解这个从小便在一起生活的女孩的脾气,她很难会示弱,也很难表达出自己内心最真挚的情感,可听着她的描述,甚至想象着他们住在这里时共聚天伦的场景,她却渐渐明白,也许绮罗在圆满她的人生时,也在试图让自己变得圆满,那些场景,那些温暖,那些快乐和那些团聚,对于她而言,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实现了…
绮罗突然停下来,低头看着金枝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诧异的问道:“姐姐,怎么了?”
“我会住在这里的,我接受你的好意!”金枝哭着,又拼命表现出笑容来,结果让自己的表情变得特别古怪滑稽:“我们会在这里特别幸福的生活下去,然后无论你什么时候想要来,我随时欢迎,我会为你准备一间房子…”说着说着,她就哭得说不下去了。
绮罗无奈的叹了口气,搂着她的肩膀:“傻姐姐,你这又是怎么了?高兴还是难过怎么都能用哭鼻子来表达啊?虽然我也是个女人,可我真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好啦好啦,别哭了,你高兴就好吧。”“我高兴啊!我当然高兴!你是我的恩人,如果没有你,我就要当一辈子贱人,也根本不可能拥有现在的一切…可是你该怎么办呢?你也要幸福啊!…”“好啦,别哭了,我自然会幸福的,会幸福的。”…
远远看着两个女人在院子里抱成一团,独孤讳之露出一丝罕见的微笑,转身跳下屋檐,却在落地的时候踉跄了下,幸亏哥舒翰从角落里冲出来,扶住他:“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不碍事。”独孤讳之用手轻轻推按着胸口,微微皱起眉头:“是以前的旧伤,不知怎的又犯了…”“内伤最害怕的就是情绪波动,将军最近难道遇见什么不得了的大事?!”面孔黝黑的少年搀着他的胳膊,好奇地问道。
眼前突然浮现出驿馆后花园凉亭上的一幕,她睡在他的怀里,大红色的裙袍衬着雪白的臂膀愈发光洁如玉,眼角还带着点点泪珠,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孩童般纯洁无垢的喜悦之情…独孤讳之只觉得气血上涌,喉头一阵腥甜,连忙扶着哥舒翰的肩膀站稳身子,屏息静气,调和自己体内的紊乱。少年露出担忧的神情,仰头看着他:“这两天我会跟着绮罗姑娘的,您放心,有什么事情我会第一时间跑去通知您,将军就请在府中好好休息,先要把身体调理好…”
“我的假期就只有这几天,不来看看她,等忙起来就没有时间了。”独孤讳之直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