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奴、奴不敢...”那宫婢吓得不轻,这诺大京城住着不下十个相爷,究竟是谁家的小姐又不敢多问,看这小姐虽然貌不惊人,身边的婢子却是花容月貌,虽然两人衣装朴素,却应该非寻常人等。不光是宫婢被唬住了,马怀素与独孤讳之也都呆在到场,原本想着出声解围,却没想到绮罗竟然自己找到了解围之道...金枝吓得脸色苍白,绮罗却轻轻推推她的手肘,示意她赶紧跟上凉亭去。
“这位娘子是我的青梅竹马,一起闲坐无妨!”马怀素连忙对上官婉儿道,后者将金枝瞥了一眼,见这姑娘面黄肌瘦,毫无气质风度可言,便没有将她放在心上,潦草的点点头,便陪着独孤讳之往凉亭上坐着去了。马怀素伸手拉住金枝的衣袖,半拖半拽将她扯上亭子,留下绮罗与那些宫婢一起站在凉亭外。
这个时候,她才有机会好好端详一下十年不见的哥哥。
他能够吸引到武皇身边最炙手可热的女人,一点都不令人意外。独孤讳之年少时便是博州城里有名的美少年,如今长大成人,更添男人的沉稳与厚重,他是与义兴郡王完全不同的俊美,一刚一柔,表情中很少能够流露内心的情绪,如同冰雕的人儿,眼里带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疏离。
绮罗看着他放在膝盖上的手,那双手比她记忆中的大了许多,骨骼粗壮而修长,它们曾经因为她沾满了鲜血,而正如她所期望的,如今它们有美酒、美人在握,不用再为了她厮杀拼命...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的心中却充满了难以描述的苦闷,不同于仇恨也不同于悲伤,却依旧令她如鱼骨哽喉般难受...
“...听说徐敬明在大理寺羁押时,供述出许多与诸王作乱有关的大臣?”上官婉儿手持酒樽,眯起眼睛来看着马怀素,希望从那张清瘦年轻的脸上看出些端倪来。马怀素镇定自若的说道:“确实如此。徐敬明逃离流所虽然事出有因,可是毕竟是犯了死罪,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自然知无不言。”“是吗?既然今日咱们有缘欢聚,马大人不妨跟我们说说这件如今一等一的大案,也算是个消遣吧。”
“桓大人曾颁下禁口令,不到结案的时候,台院人等一律不许私自议论案情。尚宫既然知道这是如今一等一的大案,想必也不会为难在下吧。”马怀素一板一眼的回道。
上官婉儿碰了个软钉子,脸上却没有露出不悦,笑着点点头,拿起白瓷酒壶,亲手为独孤讳之斟满酒:“将军如今肩负统领下府府兵的职责,今年冬天,是否要亲赴校场操练呢?”“职责所在,断不能敷衍。”独孤讳之注意到凉亭外的女子时不时将目光投向自己,心下正在狐疑,却听见上官婉儿突然发问,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道:“京畿道折冲府乃是宿卫京城的重要部署,岂敢有所懈怠。”
“春节之前,张昌宗便会迁至左千牛中郎将,圣旨不日就会颁发。”上官婉儿声音轻柔,说出来的话却令两个男人同时一愣,凝神倾听:“这个人不会武艺,也不谙布阵排兵之法,让他做左千牛中郎将,也不过就是继续升迁的一块跳板。但是...”她稍微停顿了下,认真地看着独孤讳之:“此人心胸狭隘,又是个嫉贤妒能之人,将军如今深受皇上器重,他肯定很是不快,虽然说千牛卫与折冲府一般没有太多交集,但难保冬季操练会借故为难将军,所以将军一定要多加留心啊。”
她竟然会将尚未颁发的诏书内容告诉他们,独孤讳之心中讶异,马怀素更是惊讶万分,但无论如何都能听出来她是怀有善意的,讳之便拱手作揖道:“谢谢姑娘提醒,我必当万分谨慎,不叫人挑剔指点。”“将军也不必太过担忧,张昌宗虽然深受皇上宠爱,可不过就是个禁脔,总归奈何不了将军的。”上官婉儿笑颜如花,满含温情的看着他。
三个人又继续聊些闲话,金枝只觉得坐立不安,一个劲冒冷汗,彷徨无助的看着凉亭下的绮罗,坐在她身边的马怀素注意到她的不安,便偷偷在桌子下轻握了下她的手。金枝立时涨红了脸,低下头去,心里却涌上一股暖意,便也没有那样害怕了。
看到这一幕,绮罗暗自偷笑,心中的郁结消退了不少,于是转头看着周围山丘上秋意浓浓地美景,听着凉亭中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她突然看见不远处的树丛中微微有些晃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转眼间便窜向另外一边,动作迅捷不像是野兔狐狸,却又不像是路过的行人...
正在疑惑的时候,从山坡一侧的树丛中猛地跳出两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手持明晃晃的长剑,直奔凉亭而来!
凉亭外的宫婢们立时乱成一团,纷纷转身向凉亭上跑去,或是去保护主人,也或是去寻求保护,离绮罗最近的女孩走慢了一步,被黑衣人一剑劈中后背,殷红的鲜血pēn_shè而出,溅在了绮罗的裙摆上!
血,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害怕的东西,因为每当看到这种黑红粘稠的颜色,就会让她想起那个恐怖的夜晚,想起她的家人,想起血泊中狰狞的尸首,想起所有的失去和悲恸...她想要逃跑,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眼睁睁看着那杀手来到面前,向她高举起手中的长剑!...
哥哥!
她回过头,无法控制的看向凉亭中的独孤讳之,这一刻她不是绮罗,不是木氏商团的执事,不是满怀仇恨、紧锁内心的女子,而是被他细心呵护着长大的小女孩,是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