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宽阔的宫道缓缓向前走着,好半天,独孤讳之没有说话,绮罗也不敢随便开口。
几乎快过了一个甲子的时间,他才慢慢说道:“姑娘,你心中应是恨我的吧?”“恨?!”绮罗吃惊的转头看着他,却见那张俊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我为什么要恨将军呢?”“你一介弱质女流,却被我当街鞭打,难道不觉得怨恨,不觉得委屈吗?”
绮罗笑了起来,这下换成了讳之惊讶,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怎么了?”
“将军是因为讨厌我才打我吗?”“不是。”“是喜欢打女人吗?”“当然不是!”他露出愠怒的表情,绮罗忍住笑,摇摇头:“既然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将军一定是有更好的理由,才要那样恪守律法,反正我确实是做错了事情,所以就算是被打了,又有什么好怨恨的呢?”
“我确实...是有我的理由。”独孤讳之别过脸,继续缓缓前行,心中却浮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这个爽朗如男子的姑娘,总是能够轻易撩拨起他尘封的心弦,令他骚动不安:“既然你并不怨恨我,我对此事也没有半点后悔,那么现在就能坦坦荡荡的拜托你了。”“拜托我?...难道...又是找寻义兴郡王身边女子的事情?”绮罗苦着脸,紧张的手心冒汗。
独孤讳之点点头:“这其实无关折冲府的公事,而是我的私事。那个女子...如果她并非臆想,而真的还活在世上的话,就是我务必要找到的人。”“可义兴郡王身边女子那么多,我又如何能够认出那一位是将军要找的人?”绮罗涌起一阵心酸,真想抱住他哭上三天三夜,却强压感情,不动声色的走在他身边。
“那些庸脂俗粉,又怎么能跟她相比呢?”独孤讳之鄙夷的皱起眉头:“我要找的女子,最是睿智活泼,她的眼睛便可以说话,稍一蹙眉,便可以令天色阴沉,你若见到了,就一定可以认出来!倘若真的有这样的人出现,烦请姑娘马上告诉我,下半生就算当牛做马,我都会报答你的!...”
他在她面前,还是第一次如此情绪激动,语气铿锵。绮罗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又是伤悲,心浮气躁几乎要将秘密脱口而出,不留神踩到了宫道旁的青石板边沿,脚步不稳,眼看就要跌倒在地!...独孤讳之眼角余光看到她身形晃动,十分迅捷的伸出手,一把搂住她的腰肢,将她用力拉了回来!可他没有料到女子身形娇小轻盈,不留神用力过猛,竟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绮罗惊魂未定,抬头惶恐的看着他的眼睛,自然而然的揪着他的衣襟不放。
霎时间,独孤讳之糊涂了。他又一次从这双美丽的黑眼睛里,看到了令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神情,那依偎在怀里微微颤抖的娇小身躯,淡然幽香的味道,还有那种向他渴求照顾和保护的眼神,全都将他落满灰尘的内心搅得天翻地覆!就跟那次在山丘上遭遇刺客时一样,他就如同被蛊惑,全然罔顾身边一切,只想要到她那里去,保护她、守护她!...
“裳儿......”他将她抱得更紧,喃喃道。
绮罗瞬间从熟悉的温暖中惊醒,她猛地推开他,倒退几步,惶恐不安的瞪大眼睛:“将军?!您怎么了?!”
独孤讳之此时才如梦方醒,他皱紧眉头,死死盯着面前的女人,期望从那张美丽的面孔上看出些端倪:“...抱歉,姑娘,是我逾越了。”“不...还要多谢将军出手相助。”绮罗紧紧捂住胸口,似乎害怕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努力调整情绪,让表情变的自然起来:“我好像听见...您刚才叫到一个名字,难不成就是您要寻找的人?”
“我只是一时恍神,姑娘不必挂怀。”心中的疑惑非但没有打消,反而更加盘根错节、诡异迷茫,独孤讳之有些疲惫的低下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向前走去。绮罗见状,也只得快步跟了上去,一路上两人再没有交谈过,就这样沉默无声的走向了尚宫局...
“尚宫,那不是独孤将军吗?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距离宫道不远处,站着几个身穿绿衣的宦官,为首的便是上官婉儿,她伫立在原地,冷着脸,面色铁青,就像没有听见宦官小心翼翼的询问,就那样不进不退的站着,紧紧攥着手里的丝帕——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她着实看的清清楚楚,就连独孤讳之将女子揽在怀中,脸上瞬间闪现出的表情,都毫无遗漏的看清楚了。自出生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体味到妒恨的滋味,就像是一条盘踞在心中的毒蛇,充满恶意,又阴冷沾黏,紧紧贴着她的肋骨,让她从头到脚如浸入冰水中......
“叫你们去打听木氏商团的木绮罗,还没有消息吗?!”
她突然转过身,对尚宫局的宦官们厉声说道。宦官们吓得浑身发抖,其中一个大着胆子回答道:“尚宫,您上次安排下来,奴就赶紧去多方打听,可那女子年幼时便进入木氏商团,很快就又跟随商队远赴西域,一去便是十年,所以京城中知道她底细的并没有几个人...”“难不成她无父无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上官婉儿面色铁青,五官狰狞,完全不是平日端庄秀美的样子,宦官们吓得差点尿裤子。需知宫中女官虽然并无多大权力,可这位是个例外,弹指间便可以令他们灰飞烟灭,于是全都慌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尚宫息怒!”
“从今天开始,给我聚集尚宫局全部耳目,一定要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