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大理寺监狱的狱卒们很郁闷——义兴郡王又来了,还带来了一名身份不明的女子。
永泰公主戴着帷帽,帽檐垂着点缀珠饰的网帘,遮挡她哥后面走进大理寺监狱仄长昏暗的走廊,就见李重俊转身对狱卒说:“你们在外面守着,闲杂人等一概不许入内...”
按说她应该害怕的,害怕那些幽暗的监牢中囚禁的犯人,害怕墙角窜出的老鼠,害怕充满霉味、阴冷的空气...按说像她这种身份的女子,一辈子都不应该踏足这种不祥的地方,可是她还是义无返顾的来了,为了能够成行,甚至跪在兄长的脚下声泪俱下,苦苦哀求,如今踏进这里,她竟满心全都是期待和雀跃,回头抓着哥哥的衣袖,声音颤抖:“三哥,他在哪里?在哪里啊?!”
“小声些,我这就带你过去。”李重俊比出噤声的手势,拉着妹妹冰冷汗湿的小手,带着她穿过关押犯人的牢笼,一直向最深处走去。
由于身份特殊,再加上并没有明确降罪的诏书下达,武延基并没有在监狱中吃太多苦。唯一不同的是他现在没有了暄软熏香的床铺,吃穿用度与一般犯人相比还是天壤之别,他甚至还有书可以看,这就要感谢那个抓他入狱的男人,他特别交代了狱卒要细致照料,尽可能满足他的要求。
与李仙蕙的日夜煎熬相比,武延基显得心情愉悦,轻松异常,他只觉得自己是做了对的事情,为了心中钟爱的女子,就算是抛却性命不顾,也算是一段佳话,唯一遗憾的,就是恐怕再没有机会与她执手游玩、把酒望月了...
所以当他看见出现在牢笼外面的女子时,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李仙惠双手紧紧抓着粗糙的木栏,好让自己勉强能够站着。她禁不住泪流满面,看着身陷囹圄的心爱之人,心中积攒了几天几夜的话语都说不出口,只能哆嗦着嘴唇,泪眼婆娑的看着他。武延基缓缓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抬手揉揉眼睛,呆呆的问道:“是...是你吗?...”
“是我...是我害了你!”李仙惠极力压低声音,抑制不住哭腔:“都是我不好!是我骗了你,是我向你隐瞒身份,是我装成男子与你相处,全都是我的错!我早就该告诉你我本是女儿身,如果我告诉你,如果我说了...”“山儿!”武延基猛地扑上前来,隔着木栏紧紧抓着她的手,激动得浑身颤抖:“我真没想到还能够见到你!你别哭,别哭了!这一切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早就知道你是女儿之身,若不是如此...”
他没有说下去,两只眼睛里满满都是爱恋和热情,就像要将面前的女子融化一般,李仙惠呆呆地看着他,他脸颊上的那对梨涡,此刻就像装满了蜂蜜般甜蜜,让他整个人都容光焕发,闪闪发光:“你早就知道我是女儿身?...这是什么意思?...”“还记得上次咱们去灞河垂钓,我害你掉进冰洞吗?”武延基并不知晓内情,犹自动情回忆着:“那天我救你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你是女子,所以我...所以我,从那天开始...不,应该是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你,爱上你了!”
李仙惠像被重锤击中,呆立在原地,怔怔的看着他。
武延基黝黑的面皮透着红晕,继续说道:“所以当听说皇帝要将永泰公主嫁给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出决定,这一辈子,如果不能够娶你为妻,我宁愿孤独终老...不,我宁愿接受任何严厉的惩处,就算是要砍了我的头,我也绝不能够怀抱着对你的情意,跟另外一个陌生女子成亲!”
他紧握着李仙惠的手,动情的亲吻着她白皙的指尖,想着自己恐怕没有机会再对她倾诉衷肠,便也没有了任何顾忌,直抒胸臆:“你竟然到这里来找我,就说明你也对我有情吗?山儿,我不在乎你是男是女,也不在乎你究竟出身何处,姓谁名谁,你就是我的山儿,就是我这辈子唯一心爱的人!你不要为我感到难过,因为今天能够让我在你面前说出这些话,就算明天就要死掉,我也了无遗憾了!...”
“你是没有遗憾了,可我们的遗憾就大了去了。”
惊闻一个透着怒火的声音,武延基大惊失色,才发现李仙惠背后还站着一个男人,他往前走了几步,暴露在牢房照明用的火把下,容颜俊美,华冠锦衣,却是义兴郡王李重俊。武延基松了口气:“三郎,原来是你帮山儿来这里啊,那你可真是我的大恩人...”
“你却是这世上最迟钝愚蠢的男人了!”李重俊强压怒火,看着妹妹惨白的面孔,低声道:“我只当你平时就冲动率性,可没想到你竟然能够做出逃婚这种事情!一口一个山儿叫的好亲切啊,你可知你面前这个女人究竟是谁吗?!”
武延基愣了下,看看李仙惠,傻乎乎的笑了笑:“有什么关系?是我心爱的人即可。”
“你这脑袋,砍下来都能够浮在水上!”李重俊几乎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脸色铁青,冷冷说道:“你这心爱的人儿,你这不惜逃婚、将生死置之度外都要心爱的人儿,正是圣上颁旨要婚配与你的永泰公主——李仙惠!这下你明白了吗?!”
如晴天一声霹雳,武延基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啜泣不语的女子,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枉顾生死,却竟然是为了避开和爱人缔结姻亲...李仙惠哭得两眼红肿,上气不接下气,她只觉得牵着自己的大手渐渐变得冰冷,连忙反握住他:“求求你原谅我吧!我知道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