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时节雨纷纷,阴云笼罩下的皇宫内苑显得阴沉压抑,那些高巍的宫墙楼阁都像是蛰伏于雨幕中的怪兽,随时准备惊起伤人。而走在油纸伞下的上官婉儿,面对眼前的景物,心情却是异常轻松愉快,她偏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一个带着帷帽、看不清长相的女子,浅笑道:“你莫害怕,到时候有什么说什么,无需隐瞒即可,我会保你平安的。”
女子轻轻点点头,却克制不住肩膀微颤,不知是因为阴雨寒冷,还是内心恐惧。
十几个宫婢簇拥着她们走到了朝内一处废弃的宫苑外,上官婉儿接过婢子手里的油纸伞,冲她们挥了挥手:“你们等在此处就好,注意看着周围,有人来了立刻通报。”“是,尚宫大人。”
婉儿便自己带着那女子,顺着宫苑杂草丛生的小路,向着偏殿走去。自从皇帝移居东都之后,间或回到长安都居住在大明宫中,朝内的很多宫苑因此废弃,常年缺少打理,庭院荒废,殿宇倾颓,如同金碧辉煌的皇宫中一处处阴森森的鬼宅般。
见到她们走进,偏殿破烂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面目丑陋的健妇站在门口,恭敬的低下头:“尚宫大人,您来了。”“嗯,问的怎么样?她招了吗?”上官婉儿收起伞,顺手递给妇人,边走进偏殿,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妇人疑惑的看着跟在她身后带着帷帽的女子,犹豫了一下,唯唯诺诺的回道:“是奴们无能,问了一个晚上,这女人却什么都不说...”
“呵呵,这倒是我早就料到的事情。”上官婉儿不怒反笑,表情异常轻松:“她可不是你们这些掖庭的贱骨头,稍微吃点苦头便什么都愿意做。没关系,我今天可带了证人来当面对质,倒看看她要如何辩驳。”
说话间,三人走进了偏殿后的一间瓦房里,早有几个身材健壮的年长女子迎了出来。走进瓦房,那股潮湿腥臭的味道就令上官婉儿皱起眉头,就见地上铺着薄薄一层稻草,上面蝇虫扑飞,一条粗壮的锁链深埋地下,另一端拴在房中女子的身上,将她五花大绑,膝盖离地,半悬于空中。
一夜的鞭打折磨,令绮罗精疲力尽,她全身只剩下单薄的中衣,被刑具、鞭子打得支离破碎,几乎衣不敷体,在早春的寒冷中瑟瑟发抖。但她的神智却异常清醒,上官婉儿走进来的时候,她艰难的抬头看了眼,裂开带血的嘴角笑了起来:“尚宫大人...不能行礼了,请见谅...”
“你还真是个狠角色啊,木绮罗。”上官婉儿用衣袖掩住口鼻,嫌弃的站在距离很远的地方,冷笑道:“只要你招认了自己的罪过,了不起就是死的干净,倒胜过这样子生不如死啊,枉你还是精明的生意人,这么浅显的道理计算不来吗?”
绮罗晃晃脑袋,冲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依旧笑着说道:“倘若真是犯罪,我愿意受罚...只不过,尚宫大人罗织的罪名...未免离谱吧?”
“你还嘴硬,木绮罗...不。”上官婉儿笑意更深:“应该叫你李霓裳吧,阳谷县主。”
绮罗眉间动了一下,依旧面不改色,喘了几口气,有些艰难的说道:“不离谱吗?我不过奴隶出身...蒙木夫人抬爱,收为养女,才...才做了似锦居的主人,说我是皇室县主...呵呵呵,尚宫大人聪明一世,怎么犯了这等糊涂?”“就知道你不是那么轻易松口,没关系,我今天专门带来了证人,咱们当面对质。”上官婉儿对身后的女子摆摆手:“你来说吧,说说看这位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是,大人。”那女子声音微弱,带着丝丝颤抖,她将头上的帷帽缓缓摘下来,露出一张精致美丽的脸孔,面色惨白,眼神闪烁,不敢与绮罗对视。绮罗却认出了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正是之前被独孤讳之追赶的时候,李重俊带她躲进金坠楼时见过的——头牌舞姬杨淼儿。
只见她垂着头,声如蚊鸣般说道:“那天在金坠楼,我在厢房外分明听到她说自己是琅邪王虺氏独女阳谷县主...这件事情千真万确,奴敢用自己性命担保,无半句谎话。”她刻意隐瞒了当天还有义兴郡王在场的事实,令绮罗暗暗松了一口气。
上官婉儿关注着绮罗的表情,露出得意的神色,笑道:“怎么样?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此刻签字画押,便可以移送大理寺,虽然是叛逆之徒,可你好歹也算是皇室中人,起码在问斩之前,还能有几天好日子过啊....”“哈哈哈哈哈!”绮罗突然爆发出一连串尖利的笑声,打断了她的话,上官婉儿脸色骤变,不悦的上前一步:“你已到如此境地,有什么好笑的?!”
“尚宫大人,你自诩帷幄与朝堂之上的奇女子,却把别人都当做蠢货吗?!”绮罗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两手攀着锁链,昂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你若手握真凭实据,就该直接将我送到大理寺,交由御史台审讯定罪!却又为什么要将我秘密关押在此,私刑逼供?!是不是你也知道,单凭一个娼妓的证言,不足以将我定罪,才玩弄如此多花样啊?!”
上官婉儿面露狰狞,扯动嘴角冷笑了下:“我在母亲肚子里,就进了皇宫中的掖庭,长这么大什么人没见过,什么手段没有遭过,就凭你一个黄毛丫头,就想叫我坐蜡?!”她飞快转身,走到墙角的炭盆边,取出一块烧的通红的烙铁,那火光映着她的面孔,如罗刹般可怖。
她一步步走向绮罗,狞笑道:“我曾经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