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叫做采菊的侍女,大约是薛澜从自家带进宫的,一举一动十分稳重,颇具大家风范,当下从随身带的物事中取出了两只小小的匣子,放在桌上。薛澜自己打开了,举给柔雅看。
“这是采自西北的上好和田玉制成的围棋子,夏日生凉,冬日生温,是妹妹家中祖传之物。妹妹想把这副棋送给姐姐,另外姐姐也不要拒绝妹妹时时上门,与姐姐弈两局,打发时光。”薛澜笑着,双目不离柔雅面上。
柔雅微微笑了笑,道:“妹妹实在太客气了。”她也不说收,也不说不收,只慢悠悠地饮了一口茶。而薛澜的神情却没有一丝改变,笑容不减半分。柔雅便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笑道:“这么重的礼,又是妹妹的祖传之物,我可实在不敢收。”薛澜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却目不斜视,慢慢将眼神收了回去。而这时,刘玉玲早已左右上下打量了半日柔雅屋中的陈设物件,听了柔雅这么说,面上禁不住露出笑容来。岂料柔雅慢慢地说:“不过如果妹妹不嫌弃姐姐棋艺低微,想来羲和宫对弈一局,我自然只有欢迎的。”
薛澜抬眼,面上总算放松下来,而笑容则更盛,而刘玉玲则有些讪讪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织锦的小包,从中取出几样花花绿绿的绣品,道:“县主姐姐,妹妹进宫没带什么值钱的见面礼,只有自己亲手所绣的几件绣品,送与姐姐,自然比不上薛姐姐家传之宝来的贵重……只是,只是妹妹的一份心意罢了。”
柔雅保持着微笑,示意执素将那些绣品都接过来,道:“原来是妹妹亲手所绣的,真好看呢,我自小学医,女红针黹从来不精,这宫中的绣品织物,虽然都是贡上之物,但总觉得好像冷冰冰的没有人情味,哪里及得上刘妹妹的心意。执素,你不是平日里总是夸口你的绣功么?还不快来看看,好好学学!”
说话间,执素便上来,先是恭维了刘玉玲几句,接着又拿了花样子出来请教刘玉玲,这里该怎么绣,那里颜色该怎么配。同时,百草已经摆好了棋盘,对柔雅道:“县主,您就不想与薛采女对弈一局么?”
柔雅笑道:“你这丫头,怎么不去领板子,反而在这里饶舌。”说着她转向薛澜,道:“不过这棋盘既然都已经摆了,若是薛妹妹不嫌弃我棋艺与绣功一样稚嫩,不妨与我对一局吧,只当打发时光好了。这宫中日静无聊,以后我们少不得要经常走动,薛妹妹少不得要经常见我这臭棋篓子。”她这么一说,薛澜“扑哧”的一声笑了出来,两人之间的陌生似乎融化了不少,拉开架势便开始弈起来。刘玉玲一边与执素说着,双目却不停地溜向柔雅那里,时时留心柔雅与薛澜说了些什么,不时也被执素追问:“刘采女您说什么?”“这个您刚才说过了呀?”“……”
偏生柔雅似乎与薛采女棋力相当,黑白子纠缠了很久,两人都往往沉吟许久才落下一子,因此一盘棋下得似乎没完没了。待到二人抬起头来,天色已经微暗,柔雅便问薛刘二女:“我传御膳局在这里摆饭吧,两位妹妹就陪我一起吃一顿饭可好?”薛澜立时就应了,刘玉玲却有些勉强,手中的帕子绞了绞,才也应了。正说话间,羲和宫中突然听闻一阵急促的钟声,外面一阵慌乱。刘玉玲忍不住便站起来了,走了几步,开口问道:“县主姐姐,这钟声……?”
柔雅盯着面前薛澜垂着的眼帘,随口道:“大约是皇城之中哪里走水了吧。”这时候羲和宫内殿的门打开,扶枢走了进来,禀报道:“县主,是含玉殿偏殿走了水。”
刘玉玲急忙上前,拉着扶枢的手,问:“怎么就走水了呢?”
刘玉玲当日与薛澜分别选了两间殿宇的主店,一间叫做凤鸣殿,一间叫做含玉殿,刘玉玲因含玉殿殿名重了她的名字,因此委婉地向柔雅示意她想要那间殿宇。柔雅见薛澜没有意见,便做主同意了。只因当日钟采女言语之间与薛澜有些冲突,柔雅想,总要将两人分开才好,便令周采女住了凤鸣殿偏殿,而钟采女住了含玉殿偏殿。今日起火的这一间,应该就是钟采女所居。
扶枢在柔雅所有的侍女当中,性格最为冷清,见刘玉玲上来,低着头后退了一大步,口中道:“是钟采女的居所。”刘玉玲登时便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
只听“砰”地一声,却是柔雅推秤而起,问道:“快去看看,可有人受伤?”她问这句话,完全是出于身为医者的自觉,而她对面的薛澜却因一局未完而微微皱起了眉头,扭头漠然地看向窗外,含玉殿什么的与她无关。
扶枢与执素两个素来知道柔雅的脾气,见问就赶紧出去了。少时阿玖进来,捏了女腔,惟妙惟肖地模仿着宫人的腔调,对柔雅说:“钟采女殿中一名宫人手臂烧伤,除此以外,钟采女与其他宫人内侍俱都安好。”柔雅闻言,就对阿玖说:“快取药箱,我们去看看。”薛澜不好再坐着,跟着站起来。
阿玖见了薛澜与刘玉玲两个的神色,心中了然,故意对柔雅说:“禀报县主,走水的事情,惊动了皇上。眼下皇上正在去含玉殿的路上。”
“是么!”刘玉玲激动不已,简直就要上前抓住阿玖的手,连忙道:“两位姐姐,事关我含玉殿,我也赶紧随县主姐姐过去看看。”薛澜不说话,低垂着眼帘,脚下也不慢,已经随着刘玉玲走到了外殿的阶上。柔雅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瞪了阿玖一眼,阿玖自去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