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苏简有些难以入眠。一想到明天越过山谷,可能就要开始攻城了。一想到这里苏简就有点郁闷。苏简是不喜欢战争的,更不喜欢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前几日在沅水南岸的一番遭遇,那番血肉横飞的场景,夜夜都会在苏简的梦中出现,叫她不得安眠。更糟糕的是,夜梦中惊醒,辗转反侧之际,苏简越来越多地思考起这场战争本身来。
作为一个军人,苏简自然知道服从命令是自己的天职。况且在战场之上,如果不能英勇对敌,那么不止自己可能会命丧沙场,更会带累身畔的一帮兄弟。只是,这般打打杀杀,不是杀戮,便是被杀戮,真的就是军人的宿命么?
她也偶尔会想起出征那日,永徽帝那般殷切送别的身影,又回想起关于武睿帝临终遗言的那个传说,苏简总是想,南征为什么对这父子两代皇帝有如此重大的意义。这个延续了几十年的执念,对于这对父子,究竟意味着什么?而一朝之帝君的执念,对于每个南征的将士而言,又意味着什么?说白了,也就是南征军为什么要南征。苏简摇了摇头,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心道:“归根到底,还是自己重生的命运太糟糕了!”
刚想到这里,只听如水在帐外低低地叫了声,道:“简公子,木先生和庾校尉在帐外,公子醒着么?”
苏简一骨碌坐了起来,披衣出帐,心中有些疑惑,木清寒加庾信,这样的组合,夤夜到此,莫非有什么紧急军情?
帐外夜色昏沉,在军营中的火把映照下,苏简见庾信脸色凝重,而木清寒眼神阴沉,心里一惊。苏简随着二人快步来到军营边缘。庾信四下打量,见四下无人,才对苏简道:“陈将军同韩校尉都失踪了!”
“什么——”苏简讶然问道。
庾信于是详细地告诉苏简事情的经过。原来,韩博向恒州城派去了三路斥候,一直到酉时都没有回报。韩博心中着急,便又派出了三路,并且约定亥时三刻必须回转大营。然而约定的时间已然过了一刻,派出的斥候仍然没有任何音讯。这下子韩博有点慌,急忙报于陈去华知道。陈去华觉得此事蹊跷,再加上为粮草和攻城之事心中着急,因此不顾木清寒的劝阻,打算亲身犯险,去恒州城下打探。这下韩博傻了眼,只得亲自相陪。
为了主将的安全,陈去华与韩博临走时,木清寒特地安排他们带走了大约二十名斥候,约定只向南行进二十里,每行进二三里左右,会遣返两人到营中向木清寒报讯。结果木清寒等来了第一对报讯的斥候,然而第二对、第三对……都再没有回到营中。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些人的消失不是因为遭到突然袭击。因为所有出营探路之人,身上都带了能够传讯的夜光雷火弹。而迄今为之,没有见到任何人使用过这种传讯之物。
苏简心中疑惑,她觉得这样冒然亲身犯险似乎不是陈去华的风格。庾信见她眼神中露出的怀疑,便轻轻地道:“韩博!”
苏简一下子就明白了,心中略略泛出一点冷意。她想,陈去华怕是并不信任韩博,毕竟不是自己从林字营一手带出来的校尉。可是,如果陈去华真的怀疑韩博,就这样轻易地只身犯险,这陈去华,还是过于胆大鲁莽了呀。
木清寒在她身边开口:“所有同去的斥候,都是七王麾下的近卫,不属韩博属下。现在还没有音讯,应该是出了其他的意外!”苏简转过头来直接问道:“木先生以为会是什么样的意外?”
木清寒叹了一口气,道:“今夜我在营中,细想了一遍所有与天炎部恒州城有关的记载,都没有想到可以令数十名精兵默默消失的可能。因此我去询问了前日里擒住的那名俘虏。”
苏简扁了扁嘴,心想:“阴字营的资料可真不怎么样,关键时候总是掉链子。那‘十宗将’的资料,不就两眼一抹黑,啥都没记下么!”
木清寒不知道苏简心中腹诽些什么,接着说:“那名俘虏听说恒州城北的山谷,面色立即变了。他既不肯说,少不得用了点刑。那俘虏熬刑不过,就吐露了四个字——狼谷、狼瘴。”
苏简听了重复了一遍:“狼谷、狼瘴?”她想了想,说:“莫非这座山谷就做狼谷,而这狼谷之中有瘴气?”
木清寒瞟了一眼苏简,道:“原来苏校尉也知道瘴气。”他说着搓了搓手,道:“只是不知道有什么可解的办法!那名俘虏受刑之后,晕厥过去,暂时不能言语。”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道:“苏校尉既然听过瘴气之名,可知道有什么克制的办法没有?”
苏简此刻已经在搜肠刮肚地回忆她老爹那本兵事笔记上可有什么关于瘴气的记载。可是想来想去,却想起来以前周雨如曾经向她提起瘴气的事。那时周雨如在读医大,暑假她们结伴去广西游玩。雨如曾经指点给她看山间蒸腾起的雾气,提醒她,如果是人迹罕至的山谷,这样蒸腾起来的雾气可能是有毒的。
苏简闭上了眼,努力回忆那时雨如都说了些什么。雨如当时说了好多,苏简能够回忆起的大约只有一两成。关于瘴气,我国南方有很多传说,比如说瘴气是由林中的千年老蛇所吐出的蛇诞化成,也有说瘴气其实就是山谷之中的恶浊之气,还有说瘴气实际上是成群结队的蚊虫,见人就席卷而上,远看就像一层黑色的雾气一般。雨如那时说,她认为林中的瘴气其实就是山谷间动植物的尸体腐化之后放出的有机气体,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