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雨下了近两个时辰,方才雨势渐缓,天空中乌云散去,露出些星光来。南征军眼前的狼谷,被一场大雨洗刷得变了样子。狼谷林中,汇成无数条溪流,直入谷底,将林中的种种秽物冲了个一干二净。而原先蒸腾在谷中的雾气瘴气之类,都已经消失,看样子在日出之前,不会再次升腾起来。
陈去华一声令下,南征军若干个百人队依次有序出发,士兵们点燃了手中的松明火把照明,在暗夜里看来,就如一条条长龙一般,向着狼谷深处行进。苏简自带了一个百人队,打着火把看着指北针,循着事先约定的方向逐步下到狼谷的谷底。狼谷的谷底被暴雨带来的水流冲出一条两丈来宽的溪流,水流湍急,不时有动物的尸骨从上游被冲下来。
苏简叹道:“大约就是由于这些死去动物的尸骨留在谷中,待气温高时发生腐败,产生的毒素聚在谷中无法排出,因此才形成这般致命的狼瘴!”
也亏得这一场豪雨洗刷了谷地,而下雨的时间也赶巧就在天明之前。南征军乘着暴雨后而天未明之际,借着火把和指北针之助,突破狼谷这一“天险”,朝恒州城直扑过去。
苏简带着自己的百人队,从狼谷的另一侧向谷外攀登,刚刚出谷,就见到眼前一座有着坚硬城墙的大城,静静地矗立在数里之外。苏简一挥手,她手下的百人队纷纷熄灭了手中火把。苏简心中正在犹豫是否应该上前协助攻城的时候,远远的有传令兵奔来,满脸喜色,对苏简说:“苏校尉,快些入城吧!李三扬校尉已经将恒州城攻破了!”
听了这个消息,苏简大喜,复又有些怅然若失,纠结了三日之久,原以为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却因为天公作美,轻而易举地就攻克了。这就有点像是木清寒口中所说的“有贵人相助”陈去华一般,只是这相助的贵人,竟然就是老天爷。
待得苏简听说了攻城的详细经过,这样的感觉更为明显。据说恒州城守军似乎从来没有预料到会有大军能够从北面越过狼谷,而原应守在城头,观察城下动静的戍卫士兵,在这一场豪雨之下,竟然一直躲在城下避雨,一直到天明都没有上城。因此李三扬轻轻松松将恒州城的北门炸了个小窟窿。当天炎部的守军见到如天降神兵一般出现在眼前的南征军将士之时,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尽管从沅水到恒州一路行来磕磕碰碰,然而陈去华所率领的南征军西路,几乎是兵不血刃地取了恒州城,几乎可以说是南征以来最为轻松的一场大胜。然而在陈去华的约束之下,南征军丝毫不敢懈怠,也不敢对恒州城百姓随意骚扰,而是极有秩序地一队一队缓缓入城,在城中宽阔的街道和广场之处扎营。
苏简对恒州这座西南大城早有听闻,可是却没曾想到这竟是如此这样雄伟宏大的城池。恒州城的城墙大约有三丈来高,都是用厚重的青条石垒成。若不是南征军侥天之幸,这恒州城怕是十天半月也攻不下来的。走进恒州城,只见城中建筑巍峨壮美,街道整齐宽阔,来往的百姓似乎并不避忌南征军,行人依旧脚步匆匆,街道两边的店家依旧打开了门板做生意,而走街串巷的小贩依旧当街吆喝自己的买卖。恒州城中的百姓大多穿着一种红褐色土布制成的衣衫,这是恒州城的一种特产,棉花一旦长成自然而然地就现出红褐色。而天炎部众人以火为神,服色尚赤色,因此恒州的这种土布也非常流行,人人都穿着,街上来来去去的满眼都是红色。
可是,苏简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这时候有传令兵过来,通知苏简说,陈去华等人已经在恒州府之中,已经受了恒州府尹的降,眼下传召所有军中将领入恒州府议事。苏简匆匆应了,问明了恒州府的方位,随便嘱咐了如水几句,便一个人向恒州府去了。
苏简疾行数步,不小心撞上了一个身着赤色布衫的老人。苏简吓了一跳,连忙扶住老人家,问长问短地,想查看老人家有没有受伤。然而那名老人家一言不发,拍了拍衣衫就起身而行。临行前那老人看了苏简一眼,眼神中分明的都是恨意,而那对目光落在苏简的手上之时,苏简觉得手上有如火炙一般,一烫,她连忙缩手跳开,任由那老人自行离去。这样的一件小事,也有不少行人驻足围观,苏简环视周围,只见每个人都是面无表情,而眼中却流露出些愤恨的目光,有些人眼瞳竟然透出些赤红色来。
苏简讪讪地走开,少时驻足的行人便自行散去,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可是苏简心上留下的那种恐惧的感觉却挥之不去,她有些战战兢兢地走在恒州城的街道之上,忍受着行人怪异的目光。可是这一切,待到了恒州府就全变了。听闻昭武校尉到来,恒州府尹竟然亲自到了大门外迎接。
那恒州府尹是一名五短身材,唇上蓄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子。他见了苏简,便满脸堆笑地抢上来,握住苏简的手,深深地行下礼去。苏简觉得他手心之中黏黏的都是些汗,忙不迭地将自己的手抽开,道:“府尹无须多礼!”那恒州府尹这才将苏简迎进了府中。这时自陈去华以下,南征军的将领基本上都到齐了。
陈去华此刻端坐在府中议事厅的上首,见苏简与恒州府尹并肩进来,微笑道:“苏校尉,想来你已经见过戚府尹了,”陈去华此时稍稍正了正神色,肃然道:“恒州府尹戚定厚颇识大体,弃暗投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