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定时分,叶府正内室内。
叶夫人手脚麻利地替叶老爷解着衣带,两个丫鬟捧着水盆和面巾进来。叶夫人朝脸盆架呶了一下嘴说:“搁着吧。你们都先出去。”
丫鬟们退了出去,顺便把门带上了。叶夫人不放心地又打开房门,往外面左右看了两眼,才又关上门走到叶老爷身边,压低声音说:“那丫头找她同伴商量去了。”
叶老爷沉吟了一下,脸上略起忧色,“那丫头一看就是个心思单纯的,以后必定好拿捏。她那同伴有点猴精,老跟着肯定坏事!”
“给他点钱,远远打发了吧?”叶夫人询问地看向叶老爷。
“不行!”叶老爷脸色一冷,叶夫人顿时怯了怯,显然有点怕他。
叶老爷的脸上闪过一抹狠戾,“我知道有一种药,喝了会成瞎子。你明天弄点给那小子喝,再把他丢远点!”
叶夫人惊惧地看着他家老爷,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马上,她又把那丝不忍抹了去,若无其事地替叶老爷宽衣。
过了半晌,叶夫人又试探着开口,语气中带着十二分的小心,
“要不,再派人去找找明姝吧!我们那天也是急昏头了,只顾着在江里捞人,明姝多半是躲起来了……”
“闭嘴!”叶夫人话还没说完,叶老爷就一记冷眼瞪了过来,“你以为我不知道!明姝多半是跟姓罗的私奔了。她自己做出不要脸的事,弃叶家脸面于不顾,就别怪我这当爹的狠心,”
“那术士既然叫我们去归忆岗找人,指的必定是那丫头,不然哪有那么巧的事——你要么把那丫头收了,要么就禀告贵妃娘娘,说明姝病死了!”
叶夫人咬着嘴唇,强忍着眼泪,但还是忍不住轻声埋怨道:“明姝不就是不愿去参加宫宴吗,你又何苦逼她!我统共就这么个孩子,以后靠谁……”
叶夫人声音哽咽了起来,但手上却没敢停,一边伺候着叶老爷洗脚。
叶老爷扫了一眼老妻,叹了一口气,脸上的阴鸷缓了缓,
“不是还有明郝吗!他的两个孩子也都拿你当亲祖母待!要是孝茵能去参加宫宴,我早就让孝茵去了。明姝脸上毕竟落了块疤,不比三年前了,”
“我知道你膝下空虚,心里不安,所以才答应你收那丫头作女儿。要是这次宴席之后得了门好亲事,你也有个倚傍。”
叶夫人神情凄然,没有敢再开口反驳,便她心里是清楚的,叶老爷之所以允许她找个明姝的替身,决不是想为她找倚傍,他看中的,只是她叶周氏和周贵妃的亲戚关系。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是为了她这个的堂姐,周贵妃是绝对不会去求皇上给叶家找个贵婿的。叶家一向衰微,能否攀龙附凤,就在此一举了。
可是她的明姝,她的亲生女儿,就得弃之不顾了吗?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她的丈夫,一直疼庶出的儿子和孙子孙女,远远多过嫡出的女儿。
……
宁城外的荒野上,丁易和千雪时走时跑着。她一早醒来发现丁易不见后,便按事先约定的,到归忆岗的路上找他。
“我们为什么要去归忆岗?”千雪气喘吁吁地问。她的绣鞋不适合赶路,走得很费劲。
“看看能不能从那里回原来的世界。”丁易不时体贴地搀她一下,眸子里满是坚定。
“呃……”对丁易的决定,千雪是持百分之九十九的怀疑态度的。但只有跟丁易在一起,她心里才是踏实的。丁易这人看似吊儿郎当的,实则看人看事不知比她老到多少。他猜到叶老爷会对自己不利,就是最好的证明。
“昨晚发生什么事了?我一早起来就不见你人影。”
一被问起这个,丁易就脸色一黑,咬牙切齿起来,
“叶老太婆昨晚给我吃的饭有问题,我一吃下就昏睡过去了,醒来时就在城外荒地上了。那老太婆给了我一袋钱,叫我不要来找你,说来找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千雪惊骇得停下了脚步,“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丁易抿着嘴,脸上黑雾一片。
也不知怎么回事,今天这条路上的人特别多,好像都是去归忆岗的。前天这里可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眼看太阳就要下山,也不知道归忆岗还有多远。丁易拖住一个埋头赶路的青年问:
“大哥,归忆岗还有多远?”。
那青年脸上正洋溢着兴奋的光彩,手指指向西边的天空,“这不就是归忆岗吗!”
顺着青年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一座山岗上,人头攒动,黑压压地挤满了整个山头。而满山的人群,都向西边的天空凝望着。而那西边的天空上——
望着西边的天空,千雪和丁易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远山之上,晚霞之中,一幅桃林美景正悬挂在西边天际。尽管霞光掩映,云雾流连,千雪还是能分辨出那震撼人心的粉艳——是桃林!没错,就是那桃林!
看到他们目瞪口呆的样子,小伙“嗤”地笑了起来,“归忆岗的海市蜃楼,两位以前没见过呀?故老相传,只要在每月的十五那天,站在山岗上,想着你的愿望,连续一年,就能梦想成真……”
小伙的话像雷声一样,打在他们的耳际,轰轰作响:每月的十五,连续一年,梦想成真……
一模一样的话,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不约而同的响起。如梦似幻,却又清晰真切。这是偶然吗?这绝不是偶然!
看着两人一直没回到神来,小伙又“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