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京城,安郡王府后花园内。
仓曹参军林子峻一进王府就碰见了王府总管黄俭。林子峻也顾不得跟他寒暄,开门见山地问道:“黄总管,殿下何在?”
黄俭知道他是安郡王的心腹,在这王府里一向进出随意,便直接告诉他:“殿下在后花园呢……”
还没等黄俭说完,林丁峻就抱拳道了声谢,急着往后花园去。
黄俭一把拉住他,
“参军何事这么急……有三十个美人刚从封地送过来,殿下现在正和那些美人……”
“咳,我就是为这事来的,”林子峻一跺脚,焦急地打断他,“老王妃也听说美人的事了,还把主事的几个人训了一顿。美人们前脚离开封地,她老人家后脚也赶了过来。现在已经在城外,下午便可到王府……”
“老王妃下午就到!”黄俭的声音骤然提高,想到自己身为王府总管的职责,马上如临大敌。
林子峻也替他捏了一把汗,“黄总管,今天您可有得忙了——还有,老王妃这趟来,心情可不太好!”
黄俭的脸色更加沉郁了,也觉得老王妃这次来得蹊跷,都没遣人来知会一声。
“老王妃就为了美人的事,亲自赶来?”——从封地到京城,可有一个月的车程呢。
林子峻扫了一眼四下,附在黄俭耳边低语,“听说咱们殿下被王妃休了,老王妃已经三个月没吃好饭了。”
黄俭马上叹了一口气,深表理解,“也难怪老王妃不能释怀。自古以来,只有夫休妻,哪有妻休夫的——高云郡主的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林子峻嘿嘿一笑,不置可否。他忽然想起自己此趟来的目的,马上拍了拍黄俭的肩,转身径直往花园方向走去。
看着林子峻矫健的身影消失在亭台楼阁后,黄俭也心上一紧,疾步准备迎接老王妃的事去了。
……
四月末,正是梨花盛极将逝的时节。洁润的花片,无风也洒,轻飘漫舞地空灵了整个花园。
梨花树下,白蔷薇丛中,一个身穿月白色锦袍的男子斜卧在软椅上,目光掠过眼前的三十名绝色女子,幽幽地伸向不知名的远处。
三十名美人皆屏声敛气地垂首静立着,偶有一两大胆的,偷偷抬眼,瞄一记眼前的郡王殿下,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这位安郡王金琰二十五六岁年纪,修眉俊眼,身形颀长,一袭素袍将他衬得脱俗出尘。转眸间,冷冽的眸光在美人与梨花间飘忽着,却始终荡不起半点波澜,只清泠泠地融进这片园景之中,净华了整片天地。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梨园的寂静,金琰的神思从遥远的不知名处收回来,落在了梨花林中穿梭的人影身上。他的目光方才有了焦点,“子峻……”
林子峻看到眼前如梦似幻的美景,顿觉自己有点煞风景。便缓了缓脚步,好像生怕踩坏了一地的梨花似的。
“殿下,老王妃的车马已到城外了。”
由于事情紧迫,林子峻也顾不得突不突兀,急着说明来意。他瞟了眼一园子的美人,恨不得马上把她们赶回封地,省得让老王妃撞见。
金琰蹙了蹙眉,那张始终淡漠着的脸,总算有了表情,“父王和母妃果然沉不住气了。”
林子峻心中一愕,“殿下知道老王妃此行的目的?”
听金琰的口气,似乎老王妃此行不只为了安抚被休的儿子那么简单。
金琰挑了挑眉,抬手接住几片花瓣,握在手心揉碎,“肯定是朝堂上的事传到父王耳里了。”
“您说的是王妃——哦不,高云郡主的父亲弹劾您一事?”
金琰抛去残碎的花瓣,目光冷了冷,没有回答。
林子峻知道自己猜对了。
“可朝堂上的事,老王妃也使不上劲哪……”他小心翼翼地把话引下去。
“怎么使不上劲!”金琰的嘴角挑起了一个似有若无的讥诮,脸上跟着漫起阴云,“她会叫我去把朱雁云哄回来,然后朱雁云的父亲自然就会放过我!”
“这个……”林子峻一时不知怎么接口。高云郡王的父亲是当朝的四大议政王之一,安郡王如果能和高云郡主重归于好,对他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况且,夫妻间破镜重圆,终归是件好事。
可是,这几年林子峻冷眼旁观着,发现安郡王一直对这位亲自求娶回来的王妃不冷不热的,在高云郡主抛下休书,甩袖走人后,他也毫无挽留之意。所以这时,林子峻有点猜度不出他的心思。
“子峻,”金琰忽然话题一转,眼中升起了倔强,“你是不是也认为,我娶朱雁云是想倚傍他父亲的权势?”
林子峻心中一惊,忙朗声回答:“子峻从没这么想过……”
其实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谁倚傍谁的权势,是朝中最平常不过的事情。权势之于贵族,就像两餐之于凡人,是生存的源泉。当年看上高云郡主家权势的,又何止安郡王一人,只不过在那场爱情角逐中,他是最后的胜出者。
但高傲如金琰,是绝不会承认自己攀附权贵的。
金琰的目光由倔强转为幽深,思绪开始向记忆触伸,
“三年前,我遇见过一个术士,他预言我会娶一个绝世倾城,权倾天下的女人。一年后,当朱雁云被封为高云郡主时,我立刻想到了那个预言——美貌和权力,除了朱雁云外,还有谁是皆得者?”
三年前,金琰以世子身份袭了王爵,林子峻也是从那时开始跟随他的,金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