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句话,郭真超心里一阵发毛,钱钱钱,天天都要钱,天上会掉啊。他不动声色地结束了自己的发言,将话筒放到政委面前,政委讲了几句什么形势严峻、刻不容缓之类的话,就讲话筒推到情报组长面前……
郭真超离开铺着红布的桌子,走到会场外的走廊上向洗手间走去,一边拨通儿子电话。
“喂,我刚刚在开会。”他儿子叫小超。
“每次给你打电话不是开会就是出警。我要交学费。”
“不是才打了10万块钱过去嘛?”他很不理解地说。
“现在是交学年费。”
“哦,对,对对。那要多,多少钱?”他有些结巴地说。
“60万?”
“什么?60万。抢银行啊?!”他突然调高了声音,鼻梁骨一阵巨痛,一丝凉风从他咧开的牙齿缝里钻进去。
“50万学费,10万生活费,一直是这样。”
……
郭真超的两排烟熏牙重新合到一起,半天也磨不开。
“爸爸?你还在吗?……不会又把电话挂了吧。”
“在。”郭真超嘴里勉强蹦出一个字儿。
“每次都挂我电话,哪里像个家长啊?”儿子在地球另一边埋怨,那口气就好像在数落别人的父亲似的。“还经常挂我电话。”
“没有。”郭真超底气不足地说。他心里直觉得亏欠了儿子。
“爸爸,亲爱的爸爸,”儿子撒着娇,不无怨尤地说,“麻烦您告诉我一下,钱什么时候可以到位?我好跟我的导师说明。”后面两句就像是乙方向甲方催款似的,特别官方。
“等两天行吗?”郭真超在心里骂这个小祖宗,嘴上却一点也不敢得罪。
“两天?两天是几天?”儿子不依不饶地说。
郭真超想了想,“一礼拜吧。”
“那怎么行啊?导师催得可紧啦。一点面子都没有。”郭真超听见儿子的鼻子里哼了一声,几乎是命令地说,“就明天,再不能往后推了。”
郭真超说:“嗯。行吧。明天。”语气有些勉强。
儿子不放心地说:“说话算话啊。”
郭真超给自己提了口气:“说话算话。”
……
郭真超重新进入会场,回到自己座位上时,情报组长已经将了解到的疑犯的情况详细告诉与会人员,警员们的讨论也已经结束,会议进入最后的流程——给疑犯缉捕等级定性。
郭真超侧头望向坐在左边最后一张椅子上的办公室主任尹文彬,他也正向他这边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很默契地撞在一起,然后两人拿起笔来,在那张疑犯清单、也就是那张a4纸的最下方“处置意见”后面写下“全网通缉”四个字。
政委宣布散会,台下的警员仍然端坐着一动不动。台上的几位领导手里拿着自己的茶杯,腋下夹着皮包,迈着方步退场。
郭真超快步回到办公室放下文件,到隔壁行政办公室找着尹文彬,两人一起下楼。登上警车,驶出警局大院。
尹文彬把着方向盘说:“超哥,刚才儿子又打电话来了吧。”
“哎,又是要钱啊,”郭真超叹了口气,“好像我是开洋行的,一开口就是六十万。我要值这么多钱。把我卖了算了。”
“现在人不值钱。”
“干了一辈子,想想也挺心酸的,连儿子的学费都凑不齐。”
“你可以啦,还弄了个sān_jí警监,我到现在还是个警司。我俩可都是一个部队转业的,我也就比你晚到警队半年。”
“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被儿子训得跟孙子似的。”
“这都什么辈儿啊?”尹文彬笑了两声。“你也不想想你那宝贝儿子读的是什么学校,那可是剑桥,光宗耀祖啊!要是我,砸锅卖铁也值了。”
郭真超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正经的。还得把左焰那小子找着,拿到古画,我们小超的学费就全解决了。‘公司’说拿到古画就奖500万。”
“现在我们全网通缉,他的照片和信息马上就会登到网上、报纸上、社区公告栏里。”
郭真超猛地想起说:“对了,让情报科给全市持有手机的人发一条悬赏通缉短信。”
尹文彬说:“有用没有,只是文字信息。”
“你问问情报科能不能发彩信?”
“我在开车。”尹文彬白了郭真超一眼。
郭真超自己掏出手机打到情报科科长那儿,对方说可以是可以,就是费用太高了,一条彩信一块钱,大江市有 多万手机用户,可承受不了。”
郭真超心说 多万又不是我的,嘴里却骂道:“你不会动动脑子,只发蔡甸区吗?”
电话那边的科长有些懵,“好的,那就只发疑犯的逃离区域。”
郭真超挂了电话,嘴里还在骂:“简直是猪脑子。”然后地尹文彬说:“彬子,先别去蔡甸,到阮小伟那去。”
阮小伟是水晶宫洗澡中心的董事长。
尹文彬诧异地说:“到那儿去干吗?”
郭真超感到自己的鼻子又疼起来了,“哎哟,那个王八蛋,差点把我撞死了。”从包里拿出一瓶云南白药喷剂对准鼻梁的白色绷带喷了两下,一阵凉爽的感觉使疼痛迅速减轻。他接过尹文彬的话茬、不高兴地说:“你说干吗?搞女人啊。”
“你笑话我是吧。”尹文彬不满地说。
郭真超一脸苦相地说:“我家的小祖宗非要明天给他打钱,我就是抢也来不及啊,想来想去还是先到阮小伟那儿搞一点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