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元本不肯替他带归,因暗想道:“这黄公子前日丈母已对我说过,想必就是他。我今正走得没兴,何不替他带去,到店上权押顿酒,吃了家去,也好灭这婆娘的嘴,使他晓得我没银两在身也有酒吃。”因说道:“你还认得。”遂伸手过来讨取。都趣道:“我同你去取。”遂引着邰元到斜石街来。走入黄家厅上,叫邰元等着,便入内同了公子出来。公子故意问着都趣道:“这便是王穿珠的阿婿么?”邰元道:“我便是。”
公子遂满脸是笑道:“我有包珍珠急要穿点,烦你带去与令岳,穿点好了送来。”说罢便在袖中取出一个小锦袱打开,当面点明了颗粒,遂递与邰元。邰元接到手中,便要转身。都趣便在邰元手中接过来说:“这是贵重之物,你却要收藏谨慎。你身上可有什么包肚么?”邰元道:“有,有,有。”遂撩起外面长衣,都趣便递与他。邰元并不留心,即塞入包肚。都趣送他出门,邰元遂欣然而走。
走了半晌,因想道:“我见包内大小一百馀颗。只消取一两颗到酒店权押,便有一醉。我今不好去寻旧店,倒是不熟识的好。”遂高高兴兴走入一家酒店中坐下。即叫火工先打五角酒,切三斤猪首肉来。不一时送到面前,邰元便吃,觉得酒香肉美十分可口。吃了半晌,又叫打两角来。因想道:“若是往日独吃没兴,只此够了;今日却要吃个尽量,回去便不撒酒疯,也使婆娘见我醉了,不敢撩拨近身。”
想定了主意,遂只顾叫酒,大碗价呷,只吃得十分尽量,才立起身走到柜处,对店家说道:“我今少带银钱,有些珍珠权押你处。”那店家见他吃了这些酒菜,又不是现银,但不喜欢,只努着嘴叫拿来。邰元便用手探入包肚内,一只手早在包肚底下穿过,吃了大惊。再向四边一摸,那里还有什么珍珠!忙叫声不好,道:“珍珠失落了。还在他家中,我去寻来与你。”说罢即转身向外要走。
店主听了大怒,喝住道:“什么珍珠?!你是骗酒吃的法儿。谁着你骗?趁早脱下衣服作当,莫讨我叫人来剥!”邰元听见要剥他衣服,便急得怒发,隔着柜,只一拳打去,正中面门,仰后便倒,大叫火工来救。一时赶出十馀个火工,各执火叉、竹篦拦住门口,望邰元身上打来。
邰元大怒,一时手起脚踢,打的众人个个头破血流,逃躲走散。邰元大步出门,立在街中,向着门内大骂道:“你这干瞎厮讨打。我邰元可是扯谎骗酒吃的!且去寻了来,和你说话!”便一直走去。街上人方知他是小太岁,俱各吐舌。见他去远,走入店说知。店家只得叫苦,忍气吞声,叫人闭门,恐他又来打人。
这邰元一气跑到黄家厅上,掀椅翻桌,大惊小怪,满地找寻,那里有个影响?黄金走出,大喝道:“你这厮来做什么?”邰元肚与他看,道:“珍珠不见了,失落在这里。你拾了,可拿来我带去。”黄金即发怒道:“你这厮好大胆胡说!我的珍珠是交在你手中,拿出门去了半日,怎推说失落在此?不是酒醉失落,便是见财起意,动了贼心,走来混赖。我只叫人捉住,吊打醒了,追赔还我!”便喝了一声,遂自走入。
只见两廊赶出五六十人,齐执棍棒打上厅来。邰元着急,大吼一声,举起一张大椅,与众人拚斗。众人如何抵挡得住?却被都趣在内看见,忙使人取出一罐清油,望邰元两脚上直泼过来。邰元打得性发,直打得众人退出厅外,随即赶出,要夺路而走。不期两脚油污,赶打得势猛力重,跨踏出阶前青石,一个脚挫,把立不稳,轰的一声跌倒。急要挣起,又被酒制。一时手脚退慢,早被众人齐上,按头按脚,用麻绳捆缚。公子出来,大声喝骂:“着人送到府去追赔!”
众家人将邰元推扯出门,不一时到府。已先有人与相公说知,即坐出堂来,审问道:“公子告你白昼行凶,打入相府内室,劫卷财宝,擒获到府。怎敢无法至此!”邰元酒已半醒,只得分说道:“他托我带归,就失落在他厅上,怎么赖人打抢?”遂将破包肚呈看。相公道:“打抢是虚,交付是实。你将公子这些珍珠藏匿,推说包肚破碎,希图混赖。不打如何肯招!”遂喝打四十,打得邰元大声叫屈。不一时打完,相公又喝招认藏匿在何处。邰元如何肯认,遂又一夹不了,又是一夹。见抵死不认,便叫推入狱中,明日再审,遂自退堂。
原来这些缘故,俱是黄金、都趣定的计策:通知月仙解他包肚时,即将底处挑开钱头,有五寸长短;邰元不曾看明,即取来系在腰间出门;月仙即叫父亲报知黄金,黄金遂着都趣来寻,邀到厅上,付他的珍珠是真;都趣见他拿在手中,故意问他,邰元即便塞入。要送他出门,使人悄悄尾他拾取。不期出门时,已落在槛内,邰元全不知觉,自到店中吃酒。晓得他要来找寻,叫家人埋伏两廊,泼油滑倒,送入府中,将邰元严刑打拷。
下在狱中痛苦了一夜,也只认是醉后失落,自己不小心。因想起月仙截过银两,不使他吃酒,果是好意,遂告烦禁卒,寄信家去。这禁卒已受了重托,即要谋死他。却是相公念前官之子,不容伤命,只使他赔认。禁卒与他些饮食。却被公子着人到府催问,相公违拗不得,只得与他三日一追,五日一逼,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