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南闻言一愣。说到底,这郑煜还是个孩子。既然是孩子,他必然是害怕黑暗的。只不过,他比寻常的孩子、比自己都要坚强许多。
“走了。”
郑煜站起身,把玩着那支新制的笛子。由郑嬷嬷扶着绕过石几,往前走去。
“嬷嬷,我厌烦这竹林了。换个地儿吧,准备些竹篾,我要做木鸟。”
堇南听着,不由地急了。
“殿下,你怎么就要去做什么木鸟了呢!”
郑煜停住脚步,歪歪脑袋:“怎么,不可以么?”堇南气得头脑发昏。
“方才你答应我的……你忘了么?”
郑煜回想一番,长长地“哦”了一声。吩咐一个宫人道:“她要去虎崖,你就派几个人送她去吧。”
堇南闻言,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
郑煜早上才松口。下午的时候堇南便坐在了去向虎崖的马车里。
说实话,她现在一进到马车里,就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就如喉咙被谁扼住了似的,难受的慌。
随行的彩蝶看到她的异样。关切道:“姑娘,哪里不适吗?”
堇南摇摇头,掀起轿帘,将目光移出窗外。
沉默了几个时辰,待马车停下,她走出去再次立在虎崖——那个她与阮娘生死离别的地方时。她的目光变得空洞起来。她就如一个人偶,静静地立在虎崖边上。
“姑娘……”彩蝶看着她的神情,心里一阵发怵。害怕她做傻事。忙将她拉回马车上。
“坟头在悬崖底下呢,你去了和阮娘好好说说话,以后就别总是记挂着了。”彩蝶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道,“生死都是命数,谁都决定不了。既然是伤心事。越快忘了越好,免得一辈子压在心头。遭罪。”
也不管堇南在没在听,她只管自顾自的念叨着。
她以为堇南没有听,实则不然,今日她说的话,堇南都听进心里去了。
到了虎崖地下,彩蝶领着她走到一棵松树地下,道:“姑娘,就是这儿了。”
堇南看到坟头的那一刹,眼泪倏地落了下来。
她不敢相信,在她面前活生生的阮娘,如今却成了这冰冷的土地下的一堆枯骨。
如果当初不去鹿州,这一切便不会发生了吧。
她跪在坟前,用衣袖捂住脸大哭。
她眼泪缓缓地渗入土壤中,消失了。
仿佛是地底下的阮娘知道她来了,害怕她在这荒郊野岭再遭不测,故意想要将她赶走似的。正当她伏在坟头上哭得快要死去时,树上的松针忽然纷纷落了下来,吓得她一下瘫坐在地上。
春深季节,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下午时分太阳依旧挂在山头,天气很暖,崖底没有刮风。松针在这时成片的落下来,总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姑娘,这是亡灵在催您离开呢。”彩蝶见此情景,忙道:“姑娘,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堇南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正要随她走开,突然听到身后有人的脚步。
她转身一瞧,一个长须飘飘的白发老者正一脸怒气地望着她。老者嶙峋的背脊上有一只药篓,看上去像是来虎崖采药的。
堇南纳闷道:“请问……您有什么事么?”
老者哼道:“你快走吧。你在这儿哭,把灵药都哭跑了!”
未等堇南答话,彩蝶抢出来说道:“你这疯疯癫癫的老头儿,说的是什么胡话!什么灵药哭跑了……呵,我长到现在,还没听过比这更荒唐的……”
堇南打断她:“这位老大爷说得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我曾看过一本叫做草医手记的书,书上是记载过这么一条,说是越珍贵的药草,越是喜静。若身处环境过于嘈杂,虽说不会像老大爷说的这么玄乎,但药草是会枯萎的。”
堇南将目光转向老者,恭恭敬敬地问道:“老大爷,晚辈可否问您一个问题,您是否也读过草医手记这本书!”
老者显然是被彩蝶的无礼态度惹火了,只瞧他吹胡子瞪眼,哼道:“什么读过,那手记正出自本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