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侗手足无措间,只能怔怔回望着宛春,看她眸中的悲伤、愤怒、失望仿佛潮水一般,尽皆涌向了他,将他紧紧包围住,无处可逃。
宛春见他不语,分明是默认的样子,恨到极处,倒一时说不出旁的话来,恰好她的汽车夫在这时候回来,宛春拉上秀儿,头也不回就急急往车前走去。
张景侗直到此刻才回了神,亦跟着她疾走两步,便要追上她去。
一侧里,赵纯美眼看他要行动,慌慌张张就扯住了他的胳膊,嚷道:“景侗,你要做什么去?难道你忘了我们才是夫妻吗?”
是啊,他们才是夫妻,这已是无可更改的事实,可是为什么他还会这么不甘心呢?明明,明明方才那个他最爱的女子就站在他眼前,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可是他却连一句挽留她的话都不敢说。
人都道张家五少爷年少有为,权势煊赫,可有谁看得出这一切都是假象?如他当真权势喧天,为何还会受制于人,为何还要违背诺言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为妻?
这一切,到底都是为什么?
他扪心自问,无奈没有人会给他答案,就连他自己亦不知那个答案是什么。
颓然的停住脚步,张景侗直觉眼下当真是疲惫极了,摆一摆手便同赵国栋、柳秉钧道:“我还有别的事,今日聚会就到此为止吧。”说着,大跨步就迈了出去,拉开车门坐上车,不等赵纯美上车,就命汽车夫开走了。
赵纯美惊呼一声,眼睁睁看着他的车子走远,不由气红脸,跺一跺脚道:“大哥,你们看他,就是这样对待我的!”
赵国栋叹口气,忍不住道:“这还不是怪你,好好地说话,你又去招惹李家四小姐做什么?你难道忘了自己为何要改姓嫁给景侗的缘由吗?”
“我岂能忘得掉!”
提及这事,赵纯美就不禁恨得咬牙,若非李宛春逼迫张景侗当着众人面儿赌咒发誓,不娶赵家女为妻,她又何苦改随母姓才能得偿所愿?而今难得宛春离婚后的落魄模样,她怎么会放弃这样大好的时机,在她面前赢得一回局面?遂对她大哥赵国栋道:“李宛春不是不愿张景侗娶我的吗?那正好,我偏偏就要嫁给张景侗,还偏偏要告诉她,笑到最后的人永远是我赵纯美!她李宛春出身再好,也不过是被人休弃了可怜人!”
“妹妹你这你这又是何苦,同她置什么气!”
赵国栋无奈地指一指离去的张景侗,“你明知他心里还放不下那一位,为何不大度一些?”
“大度,凭什么要我大度?”赵纯美杏眼圆睁,“是她李宛春不想我过得好,是她逼着景侗发誓不许娶我为妻!你们也看得到了,她都嫁人了,却还要害我,我不过是告诉她实情,究竟何错之有?景侗心里就是有一百个李宛春又如何,只要我不死,他此生的妻子就只能是我赵纯美一个人,张家的五少奶奶亦只可能是我!”
“你!”赵国栋一时语结,甩了袖子便道,“秉钧,咱们走,不同她妇道人家一般见识。”
柳秉钧好笑摸一摸鼻梁,不想他们兄妹竟当街吵了起来,随即各自劝说一回,又叫了自家的汽车来,好歹是将赵家兄妹都送了回去。
且说宛春一路哽咽着回到家中,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冲到了季元的院子里,看着院子中萍绿正要把葡萄湃在冰水里,旋即便走至她面前问道:“我三哥人呢?”
她来得突然,问得也突然,萍绿吓了一跳后方醒过神笑道:“三爷中午被人请去吃酒,喝得多了,这会子还没起呢。”
宛春不再言语,憋着气就往屋里走。
萍绿这时方察觉形势不对,忙拉住跟在她身边的秀儿嘀咕道:“四小姐这是怎么了,一回来就找三爷?看上去分外不高兴的样子。”
秀儿急急竖起手指嘘了一声,将萍绿拉上一旁去了。
宛春径自进到屋中,扑面一阵淡淡的酒香气,季元果真在房中睡得人事不知。她气恼上前,一掀了他身上薄薄一层锦衾,扯着他的胳膊便道:“三哥,三哥,李季元!你给我起来,我有话问你!”
季元酒梦正酣的时候,被她唤醒,神志模糊地躺在床上支吾着道:“我当是谁那么大胆,原是四四妹妹来了啊,你要问我嗝什么?”
他说话间,不时带着些微酒气,宛春叫他熏得后退一步道:“我问你,张景侗娶赵纯美这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为何你知道却不告诉我?”
季元听她问及,挣扎着翻个身,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道:“你说景侗他娶谁?他不是娶过妻了么,又娶谁了?”
“我说他娶了赵纯美!亏得你们还都骗我说他娶了秦家小姐,她赵纯美三个字里就没有一个秦字!你们合起伙来骗我!”宛春说到激动处,直恨不得将她哥哥从床上拉起,狠狠摇晃一回,摇到他清醒才肯罢休。
季元耳听欺骗二字,眼皮子抖了一抖,干脆又翻了个身趴在那里,嘟嘟囔囔也不知都说了些什么。宛春气不可耐,也知同一个醉鬼是说不清什么的,遂将手在他背上一拍,气呼呼就走出门,叫唤了秀儿走了。
萍绿从秀儿口中得知宛春此行乃是来兴师问罪的,早将半边身子隐在石榴树后,躲避开了。此刻见她出了门,忙拍着胸口跑进屋里去,只恐季元出什么意外。
不料一进门正看季元分外精神的坐在那床沿上,耳听她进门的脚步声,扑通一声响,便似倒栽葱一样重又躺倒了回去。萍绿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