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说完,厅里站着的李达、娜琳、彩珠、周妈、萍绿、秀儿等人,就都上前拱手抱拳,弯腰笑着拜道:“给老先生、先生、太太贺喜啦。”
他们那会子先接到电话说仲清要早产的时候,都是担心不已,只怕一个不如意,就是一尸两命的事故。幸喜老天庇佑,大人小孩都平安了。此刻下人们来道贺,李承续和李岚峰余氏夫妇就坐在上首受了他们一拜,齐声笑开了怀。要知道静安官邸除却过节,是很少有这样热闹的时候的,虽然李家对于生儿生女并不在意,但在谭家看来当然是生儿最好,至少确保了仲清的地位,是无人可以撼动的了,大家自然就替她感到高兴。
季元正随同宛春坐在一起,闻言朗声一笑,亦是开心不已,就拍了两下手说道:“这可真是太好了,我现在都要当人家舅舅了呀。”
他说完,余氏和李岚峰都还没有什么表示,只见方才向他们道贺的一干下人,此时又齐打伙儿的转过身子,朝着季元和宛春拜道:“恭喜三少爷,恭喜四小姐。”其中萍绿是人来疯的性子,别人说了这一句就不说了,偏她多嘴又说了一句道:“三少爷,何时你给咱们找了三少奶,咱们再给你郑重的贺喜一回。”
说的众人都是轰然大笑,季元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隔着虚空用手指点了一点她说道:“你少在我面前说嘴打嘴,你的年岁也不小了,总有嫁出门的时候,到那时候看我怎么笑话你呢。”
萍绿因是和他玩闹惯了,倒不怎样的怕他,鼻子里哼了一哼,得意地攥着辫子走到一边去了。
李承续和李岚峰看到,都是暗自摇头失笑,对于他们这种似主非仆的相处方式早已是见怪不怪,因季元言语里提到当人家舅舅的话,李岚峰就借此机会训诫他说:“你既是身为人家长辈,将来总要有个长辈的样子,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的胡闹。你哥哥一样是做人家舅舅的,如今在日本都已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了,你这个当小舅舅的怎不会差的太远吧?”
他只管训着季元,余氏在旁听见哥哥两字,忙插嘴打断他道:“怎么,伯醇来了消息吗?”
李岚峰笑了笑,瞅着父亲李承续还在淡淡的吸着烟嘴,便对余氏说道:“不是他递来的消息,而是日本方面发出的新闻专刊里提到了他,据言他在日本四处游说,要让日本政府放弃对东北三省的觊觎呢。”
“他也是太大着胆子了。”余氏皱着眉,没有预料之中的高兴模样,反倒是生了一层忧心,“他当那里是咱们自己的国家吗?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便是丢了个烂摊子,以后也会有人给他收拾?真是笑话了,日本国要侵占我们的领土,定然是上下一气说通好了的,他一个外国学生,跑到人家的地盘上指手画脚,就不怕人家将他捆绑了,胡乱安个罪名投到监狱里去?”
伯醇是她的长子,自幼花费了余氏诸多心血,如今好不容易在日本留学有了一些成绩,还指望着他镀金回来,能接了李岚峰的班,趁家里正当春风得意之际也好讨个空多风光几年。不想他这样的莽撞,余氏内心里自然不大满意,直觉长子做事的方式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不过,她毕竟是妇人之仁,虽有旧年时留学的底蕴,眼光见地到底不及李承续和李岚峰。尤其李承续又历经过两个朝代,对于政治远比她要上心,此刻听了余氏的话,就咳了一声,示意李达将五彩珐琅痰盂拿来,自己平伸了一只左手,右手拿着墨玉烟斗在手心里磕了一磕,把烟灰都弹落下去,才清着嗓子说道:“没有那么严重罢,伯醇的性子最是沉稳,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透亮着呢。从日本方面发的报道来看,他目前是很安全的,而且很受日本政界的垂青。我固然对于日本欲要染指东北的事情不耻,但在这对待有骨气的人才一事上,倒是很钦佩他们。”
余氏没有理解他的意思,还只当他是为伯醇开脱,张了口就要辩驳。幸而她的丈夫李岚峰深谙其中之道,怕她再多言会引起李承续的不快,忙在底下用皮鞋的尖头碰一碰余氏的脚后跟,打岔说开道:“伯醇已是成年人了,自当有他自己的打算,我们是管不了许多的。你方才不是说仲清的事吗?那好,我正要问你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办满月宴呢?”
余氏让他一提醒,只得将到嘴的话咽下去,略略说了何时办满月宴的事。宛春行旅劳顿,兼之心事重重,并没有多少精神。见季元无事,又听上人们都在议论满月宴送什么的话,两个人就相约起身,一同出了前厅,带了各自的丫头,只往后院里去。
路上季元还在为伯醇的事喟叹不已,直言自家的长兄果然不可小觑,竟能在日本也闹出新闻来。宛春听着只是微笑,她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自然也就不能说什么。
季元自己一个人说了几句,见她不接话,觉得无趣也就不说了,念她是初次出远门,又去的是举国有名的温柔乡,就好奇问道:“你到上海可有没有空出去玩呢?”
宛春摇了一摇头,说:“二姐姐的身子不大妙,妈和我都没有多少心情出去玩,只和金丽看了场戏罢了。”
季元笑道:“是什么戏?谁唱的,和咱们的旧京的卢丹生和尚海泉唱的好吗?”
宛春抿了唇,自己方才是一时大意才说出去看戏的话,这话子倒不好说明其实是和金丽去捉二姐夫的把柄的,就想了想,方应付他道:“